每个人都曾试图在平淡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中写一篇文章。写作是培养人的观察、联想、想象、思维和记忆的重要手段。范文怎么写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呢?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优质范文,仅供参考,大家一起来看看吧。
葫芦葫芦实用篇一
秋风渐落,时间艰涩地流逝着。穿过漫长的记忆长廊,总会看见一个极其瘦弱地脊背,弯曲着。
每当到了上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总会有一位年老的爷爷在那里贩卖糖葫芦。我经常去买糖葫芦。糖葫芦是自己做的,味道恰到好处。山楂果很好,根本一个都没有坏。糖葫芦做的很用心,也很好吃,糯米纸很薄,很脆,很好吃。
起先买糖葫芦的人很少,大都数都是因为家长不让吃。那时有大学刚毕业的实习老师来学校实习。便经常看到有实习老师买糖葫芦吃,时间一长,那些家长便同意让孩子吃。老人家的糖葫芦生意便火热了起来。
糖葫芦的品种不多,也很便宜。一串最便宜的就3块,有5块、4块和6块钱的。老爷爷每次卖完糖葫芦就会心满意足地回家。
卖糖葫芦的收入微薄,但老人还是精心选料。一天能挣回本钱就算不错了。
直到有一天,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突然不见了。那个熟悉的糖葫芦不见了……
葫芦葫芦实用篇二
;天长啦!夜深啦!香油炸了半斤啦!
远行的人儿回来吧!
提盆子!插门子!拔簪子!解裙子。
借的炕,借的席,借的铺的和盖的,小两口儿都睡了。
……
1
那一年,关里黄河边那瘩的人,但凡有口气的爷们儿,都涌到关东胭脂沟了,拿命换命。
胭脂沟,那是男人淘金的地方,也是老鸨向爷们儿淘金的地方。那些俄国老毛子的、日本的、朝鲜的和中国的娘们儿,每天在河沟里洗脸,天长日久,河上就漂了一层胭脂,老远就能闻见胭脂的香味儿。打那,就叫胭脂沟了。
德州爷们儿破棉袄的娘们儿饿死时,还不到三十岁。村里的人也都快死净了。她紧着不咽气,是怕自己死了,那三岁的小噶儿也活不了几天啊。最后那几天,娘们儿贴在炕上,像一片蘸了水的干叶子。要不是眼珠儿偶尔还转一下,比死人还像死人。
那天后晌,她的眼珠儿又转了,这次是转向小噶儿的。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眼光扎进孩子的眼里,小噶儿给吓住了,哇地哭了起来。只见娘的左手中指微微动了一下,手腕狠命朝着自己的怀里挣了一下。爷们儿俯下身来,指了一下她的大襟衣服,果然,娘们儿的眼神亮了一下,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爷们儿用枯瘦的大手在她的大襟衣服上慢慢排着,两乳下一个圆东西荡了一下,他从大襟下用右手托起它向上推至领口,左手解开了立领的第一个布疙瘩扣,朝上送出了一个葫芦,举起来朝她示意了一下,娘们儿耷拉了半下眼皮,算是点头认同。爷们儿完全明白了娘们儿的意思,就把左手伸到她的脖子下面,轻轻抬起她的头,从她的脖子上摘下了葫芦,把葫芦上的绳打了个疙瘩,在小噶儿的脖子上比量了一下,不长不短,就给他挂上了。不料,娘们儿蓦地发出了声音,要坐起来。爷们儿心领神会,赶忙把葫芦从脖领子塞进了小噶儿的布褂子里。小嘎儿看见那个葫芦滑溜溜儿的,泛着光亮,掏出来摩挲了一会儿,又放进怀里。娘们儿的脸色上有了一丝儿暖意,右手四个指尖微微颤动,很急促。她手里有一颗苞米粒儿、一颗葫芦籽儿、一颗麦粒儿。爷们儿的鼻子酸了。他们庄里头有个传统,祖祖辈辈出去逃荒的,都要带上这三样种儿,苞米粒儿和麦粒儿是活命的,葫芦是吉利的护身符,能逃过大灾大难。前几年庄里那些闯胭脂沟的,都带了这三样种儿。
爷们把三样种子从娘们儿右手掌里抠出来,放在旱烟袋儿里,又把小噶儿的左手放在娘们儿的右手心里,用双手紧紧地裹巴着娘们儿树枝似的手,直到它渐渐变凉。整个身子硬了,娘们儿那双眼睛也没闭上,她好像要聚集身体里所有的灵气,永远看着她的小噶儿。
天地死寂了,空气沉闷得叫人窒息。爷们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说,孩子!别哭了,留着劲儿到胭脂沟的路上使!小噶儿问,你说嘛?爷们儿说,胭脂沟!好生记着!要是走丢了,千万记着到那里去找我和咱庄那些伯和叔们。你一定要听话,不管是在道上还是到了胭脂沟,不管遇着什么事都不能哭。天塌下来也不能哭!让你趴下就趴下,让你跑就使着劲儿跑。
2
破棉袄带着小噶儿,和那两个本庄的老爷们儿到胭脂沟的时候,被两个背着土枪的小子给喝住了,审贼似的盘问了半天,扬了一下下巴,让另一个进去叫出一个人来。那人穿得跟套包似的,来到破棉袄跟前,瞅了半天,终于嚎了一声,破棉袄!你可来了!怎么这模儿样了?破棉袄真高兴活着走到了胭脂沟,可一听到老乡这样问,他就笑得比哭还难看了。老乡见状,知道八成是家里出了大事了,赶忙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走!我领你见金老大去!他点了头,你们才能在这里干活。
三年后的一个雨夜,破棉袄和庄里的两个老爷们儿,加上九个山东来的光棍爷们儿商量,金矿经常塌方死人,总这样裤腰带上别着脑袋赚钱也不是长法儿,他们来了四五年了一次也没回过家。要是不想办法出逃,又哪个年月能带着那点可怜的活命钱回老家?于是,他们把一点一点偷回来的金子用瓦罐埋在地下一半,起了毒誓,谁也不能独吞;另一半十几个人平分,各自保存。九个人打算干到年底回老家,破棉袄打算随着两个当庄的老爷们儿带着自己那份,连夜逃出胭脂沟。
一个贼亮贼亮的闪把矿工们的大通铺照亮了,接着是一个沉雷,天上裂了缝子。咣当!门被踹开了,金老大领着一帮子人冲了进来,用枪托猛砸通铺一顿,把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山东棒子从被窝里揪出来,狠狠地抡到地上,连踢带踹推出了二号木刻楞房子。金老大摘下白手套擦了擦沾满血迹的枪托,阴冷地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一堆死物。他狠劲吐出了嘴里的烟头,用鞋尖碾压了一下,对着一起来的人挥了挥拇指和无名指,一阵乱枪扫射,十几个人一声没哼出来,就成了肉筛子。
自从金老大开矿以来,就像长了地眼一样,多么机密的计划,末了儿,都会被他发现,没有谁能偷着金子活着逃出去,都落得个筛子眼儿的下场。潮湿的夜里,弥漫着一股子土枪的火药味儿和血腥味儿。
3
十几年后,一个披着狼皮的男人,下山了。
鹅毛大雪里,一个人影儿也没有。都死绝了一样。
他大高个儿,眼光比铁还硬,一看就挺各色。皮肤黑灿灿的,一排小白牙儿葫芦籽儿一样排巴着。腿上绑着黑熊皮。脚上穿着毡子靰鞡。右脚的靰鞡里别着一把尖刀,左脚的靰鞡里别了一把三棱子刀,裤腰里别着一把匕首。
平时收拾狼、狍子、狐狸、野猪只用三棱子刀或尖刀就可以,除非打野鸡、獾、兔子用土枪。能用刀的他一色儿的不用土枪,因为这样练不成近距离拼杀的能耐。只有熊瞎子才让男人三把刀都使上。但有一次对付狼群,不但三把刀都用上了,连防身的飞镖也用上了。因为狼面对危险时候,会一齐上。凭猎人老爹的经验,要是惹怒了狼群,不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就是死无全尸,叫狼群撕碎。但男人觉得,跟狼群搏杀才真正有劲,才是他要做的顶重要的一件事。狼群就像沟里那些告密的人,猎人老爹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们比金老大还难缠。没有他们,金老大没那么狠。坏就坏在这些小鬼儿身上。谁都知道金老大最恨偷金子的人,他们就借此提醒金爷,同样犯事,山东人栽他手里,决不能手软,手软,金矿就慢慢落在山东人手里了;这样,不但能管住大多数,还能杀鸡给猴儿看……男人彻底认识到,是金老大和胭脂沟的人合谋杀了爹跟庄里的伯和叔们!
男人清醒地认识到,黑瞎子是必须面对的,只许胜利不许失败;与狼群搏杀更是他必须面对的,而且必须大获胜。因为男人必将面对一群比狼群还凶十倍、更心狠手毒的人,它们就是胭脂沟的金老大和他手下的鹰犬。一想起金老大带着胭脂沟的十几个人,活活打死了来这里逃生的山东人,男人的血就往上涌,恨不能立时去宰了金老大他们。要不是老天有眼,让六岁的自己爬到淘金的槽子底下,亡命深山老林遇见老猎人,全家就被胭脂沟的人斩草除根了。
在以后漫长的黑夜里,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金老大的笑眼忽然变成狰狞的三角眼,还有他沾满鲜血的手和一排喷吐火舌的枪。特别有一回,他睡毛愣了,梦见赤手空拳的爹跟伯和叔们在一阵乱枪中,一声不响地倒下了,再也发不出一息声音,男人恨不能立马潜入胭脂沟,一刀宰了胭脂沟的人,见一个削一个!血洗胭脂沟!
猎人老爹极少说话,但他说过的一句话让男人牢记在心上。老爹说,你报仇的日子,可能就是咱爷儿俩诀别的日子。除了你必须练就四季穿皮坎肩防筛子眼儿的功夫以外,你要是不杀死一百个黑瞎子,不跟狼群搏杀一百回,你还是要成为金老大的肉筛子。有了这个说法,男人每杀死一个黑瞎子就剥下它的皮。每次跟狼群搏杀也把领头狼的皮剥下来。风干之后摞起来,用落叶松针盖着。黑瞎子皮和狼皮渐渐攒了高高的一垛,黑瞎子皮和狼皮都快够一百张的时候,男人掏出葫芦看了看,又装进了怀里。男人终于要下山了,这十几年的等待,都滚他妈地去吧!
以前看葫芦,都是想娘想得没魂儿的时候拿出来看,那个葫芦滑溜溜儿的,泛着光亮。这次,他的大手一遍一遍摩挲着小小的葫芦,仿佛这样就拉着娘的手了一样,心里热乎乎的。皮垛快够一百张的时候,男人躺在铺上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出来了。吧嗒吧嗒响。男人的心开始抽筋儿。那些个没爹娘的小熊、小狼去哪了?它们能碰到一个好心的老爹吗?金老大他们杀了我爹和老乡,我又要去杀金老大他们,我是不是成了金老大了?我杀了那些个屈死的熊和狼,它们的小崽崽儿恨死我了吧……越想,心越乱。
男人最终还是想娘了,思想的大鸟每次冲向天空,都只能在娘这里收起毛蓬蓬的翅膀。只有娘,才能让他安静下来。男人不知道没娘的这些年里自己是咋熬过来的,想到这里,男人又嘿嘿地笑出了声,有点佩服自己了。
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那个冬天寒夜里杀气腾腾的梦,在男人的心里越来越清晰,一遍遍地砸他的心系子。爹一声没吭,就倒在金老大他们的土枪下,变成了肉筛子。他吓得尿了裤子,但牢牢地记住了爹嘱咐过的话,不知怎么爬到了淘金的槽子底下。他瘦小的身体贴在地上,一声不敢吭。大雨落在淘金槽子上,好像金老大他们用靴子和枪托子戳槽子底儿。
他醒来时,已经躺在老猎人的窝棚里了。老猎人先前是胭脂沟的铁匠,金矿上的金老大找他造过好多三棱子刀、尖刀、匕首。后来他发现,金老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帮恶魔铸造武器就等于帮金老大杀人呐!他指天发誓,再不给金老大造半把刀子。一个霜冻的早上,铁匠从金老大的视线里蒸发了。金老大扬言只要逮住铁匠,就把他碎尸万段。就连窑子里那个老毛子俊娘们儿——老猎人的相好的,也被金老大派人盯上了。老猎人说,临死前能见相好的一面,就没什么遗憾了。老猎人张开手掌说,要是你能活下来,就去胭脂沟的窑子把这个最小的俄罗斯套娃给她送去,就说我还活着。然后你远走高飞,千万不要来找我。
4
男人走得疾,忽然看见一个女人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走,立马刹住了脚,细端详女人的背影。
前面这个女人,酱色围脖。枣色碎花棉袄。青布棉裤,扎着布绑腿。黑布棉鞋。男人一阵风超过了女人,横在了女人的去路上。
站住!哪旮瘩的?
女人冷不丁跟一个男人照了面,眼睛哆嗦了一下。长眼毛上的霜花抖擞了一下。
胭脂沟的。女人脆生生地回答。
胭脂沟!男人的拳头攥得嘎嘣嘎嘣响。真想饿虎一般扑过去,吃了她。看脸茬儿,面前这个女人,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左胳膊上抱着一个孩子,是一个小男孩儿,三岁左右,脸蛋儿通红,抹乎得魂儿画儿的。一见这个陌生男人,慌忙把小脑袋埋到女人的怀里。
男人的眉头拧了一下,心想,这个胭脂沟的女人,不知大祸降临了!上前一步,忽然又看见女人右腿边上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牵着女人的手,小绵羊一样一点点向女人腿后面蹭过去。
这两个崽子都是你的?
嗯。女人脆生生地回答。
女人眼睛不错眼珠儿地盯着男人,向前了一点,把手里领着的孩子挡在了腿后面。
说!你怎么抱着大的领着小的?
女人的脸腾地红了。凄惶地把眼睛向下移,盯向狼皮大衣,黄不拉叽的狼毛被风吹得一个一个的小窝窝儿,暖融融的。
说!
小的是我生的,大的不是我生的,他娘没了。女人的声音不那么脆了。
男人脊梁好像被针尖儿攮了一下,身体晃了一下。男人的大拳头立时松了扣儿,桩子一样钉在雪地里。眼前这个女人,眼睛跟打了露水似的,黑黝黝的,绾着个低髻,齐眉的刘海棕麻一样厚,上面结满了霜花儿。花棉袄立领上的盘扣是用一个小亮球球代替了布疙瘩扣儿。嘴里呼着白哈气,热得围脖从头上滑落到肩上。
男人凌厉的眼神温和下来,眼睛里像蒙了一层雾气。
这个女人,抱着没娘的孩子,领着自己亲生的孩子?俺娘没的时候,俺就是这么丁点儿个小孩崽子,咋没人把俺抱了去对俺这么好呢?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女人!眼前这个女人跟金老大不是一伙的,这女人是跟娘一伙的!这女人那么好!对没娘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还好!这么好的个女人!
你咋了?女人像亲娘一样问。脸像绯红的灯笼花一样。
男人趔趄了一下,愣怔了半天,努力把目光迎向女人。那女人的眼睛咋那么亮?照得他睁不开眼。男人心里堵得慌,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娘给他的葫芦凝视了半晌,又看了对面这个女人。良久,男人的眼神才从浊重里拔出来,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终于下狠心从脖子上摘下葫芦递给这个女人。
我不杀你了!今晚我要血洗胭脂沟!你回去把这个葫芦挂门上,我看见葫芦就知道是你家了。
5
天刚擦黑,披着狼皮的男人就潜入胭脂沟了,他先靠近了最东头的人家,打算从东头下手。
男人先朝门上一看,发现柴门上挂着一只葫芦,犹豫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快麻溜地绕过去了。
第二家没有一点动静,男人刚要推门而入,发现柴门上竟然也挂着一只葫芦。他耳朵开始嗡嗡乱响,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愠怒,娘的,太不待见爷了!把刀别回到裤腰里,狐疑地向下一家走去。
第三家的煤油灯还亮着,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奶声奶气的,男人抬起右脚正要破门而入,竟然发现柴门上也挂着一只葫芦!
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全村都挂了葫芦!挂满了葫芦!全村!
男人焦躁起来,积聚了十几年的那股复仇力量与一股一起根就没经着过的东西,在他的胸腔内激烈地厮杀起来。眼泪霎时就涌出了眼眶。这个女人!
男人的嗓子开始发咸。不知怎么,特别想找回娘给他的那只滑溜溜的葫芦,把它揣到怀里,贴在心窝上,这样,心才能安稳一会儿。男人感觉找到那只葫芦要比杀人还重要一百倍!杀人可以等待十几年二十几年,而这只葫芦片刻也不能离开。现在这个葫芦离开男人的身体还不到一天,就感觉离开得太久了,心里完全没底了。此时,又有一股很浓酽的东西涌上心头,让男人神智有些不清,那个葫芦好像已经是长在他身上的一个物件,现在被拿走了,身体就不协调了。
天色已暗了
星星也亮了
小小羊儿跟着妈
跟着妈
不要怕
不要怕
我把灯火给点亮了
……
娘!一声爆破的巨响在男人心里炸开,似冰河开解,啪啪地裂开着,厚厚的冰排开始消融,直到一点冰块也没有了。好似一条黑龙江遭遇了暗流,最后激起了滔天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激荡得他趔趄了一下,他不得不重新分开双腿站稳。这种力量是阴柔的,紧紧地吸住了他。他觉着心口那里开了一扇窗一样,给幽暗的小屋投进了一束光芒和一缕清风,清爽了很多。那女人哼出的小曲儿,则好像热乎乎的手心,敷在男人冰块一样的心窝上,那么熨帖。
门上那些个葫芦咋都那么像娘的眼睛呢?男人使劲眨了一下眼,又感觉黑暗里那些个葫芦咋又像那个女人的眼睛呢?那眼神里有责备,有信任,更多的是悲悯和喜爱,是男人打小就没经着过的眼神,把男人给降住了。那眼神里还有些微的笑意,那么温柔,那么水灵。男人的眼睛热了。鼻子酸了。腿也没劲了。心怦怦跳着,整个胭脂沟都听得见。娘!男人又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好像心都没了。
当男人渐渐平静下来时,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这十几年一直有个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现在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男人像个巨大的雪人,矗立在雪夜里,久久不能自拔。
男人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胳膊里的血又热了起来,不可抗拒地冲撞着他,他恨不能跪下去,才能将汹涌之情宣泄而出。更不可思议的是,白天遇见那个女人时,竟然覺得那个女人抱着的孩子就是他自己!男人真想打开门叫醒那个抱着别人孩子的女人,把她紧紧箍在怀里。
男人极力抑制着自己,从门上摘下葫芦,小心翼翼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右手把滑溜溜的葫芦贴着心放进了怀里。男人像婴孩得到了母亲的抚慰一样心满意足。失去了母亲的心,第一次从这个陌生的女人那里得到了抚慰,那种失而复得的好滋味,使男人尝到了从没有过的满足,绵长而深厚。
男人终于恢复了理智,先从左腿拔出尖刀,又从右腿里拔出三棱子刀,最后男人把匕首拔出来了,哈下腰,郑重地放在了女人的门前。那些狼群一样的告密者和熊一样有过人之处的金老大忽然变得不可恨了。
做完这些,男人如释重负,后退了一步,跪下磕了四个头。一个是给爹的。一个是给娘的。一个是给猎人老爹的。最后一个是给这个抱孩子的女人的。
6
天还不亮,女人就起来了。她一夜没脱棉衣,用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但还是累得睡着了。依稀记得梦见了枪声,仔细想想,又好像没梦见什么。门只推了一个小缝儿就推不动了,大雪封门啊!她用铁锹把雪掏开一个洞,只听当啷一声,下面露出一把尖刀,女人心里一紧,赶忙用铁锹扒拉开雪,发现一把三棱子刀和一把匕首,她愣怔了一下,慌忙钻出来,夜个儿挂在门上的葫芦不见了!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整个胭脂沟都听得见。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把全村挂了葫芦,他就不屠村了吗?哪能那么简单?他到底跟胭脂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是不是害了他?女人迫不及待地瞄着脚印向沟外走去,一直瞄到沟外五六里地以外。忽然,女人望见一个黄不拉叽的人横卧在雪地里。她踉跄着跑过去,一下抢倒在雪地上,连滚带爬地来到那人面前,看见夜个儿那个男人身披的狼皮大衣!已经成了筛子眼儿!洁白的雪地上,暗哑的几滴血。边上有一只飞镖。一堆凌乱的脚印,渐行渐远,向着金矿、窑子和胭脂沟树林三个方向。女人一时无法判断该去哪个方向寻找那个脱掉了狼皮的男人。见过一些偷金子的人被撵到胭脂沟树林里,活着有人,死了有尸……这个男人,他生死未卜、不知去向……想到这里,女人抱起狼皮大衣,嚎啕大哭。
大地白茫茫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责任编辑 石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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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教幼儿练习使用画笔的正确方法。
2、培养幼儿对美术游戏的兴趣。
3、练习画封闭的圆形。
1、大白纸若干张,上面用线条勾画出太阳公公。
2、幼儿用水彩笔每人一盒。
一、出示“太阳公公”,引起幼儿的兴趣。
1、教师:太阳公公的年纪很大了,每天都在天上看着小朋友做游戏,今天他想吃一种天上没有的好东西。
2、这就是圆圆的糖葫芦。
二、请幼儿给太阳公公画糖葫芦
1、教师:太阳公公把穿糖葫芦的工具都准备好了,请小朋友把糖葫芦一个一个地穿在太阳公公的光芒上吧。
糖葫芦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糖,可甜了,小朋友画糖葫芦的时候一定要用糖包住里面的水果,如果没有裹住,里面好吃的水果就会跑出来。
2、引导幼儿画封闭的圆
三、鼓励幼儿大胆想象,制作各种口味的糖葫芦
1、教师:小朋友都吃过什么味道的糖葫芦呀?太阳公公爱吃各种口味的糖葫芦,我们让他尝一尝各种好吃的糖葫芦吧!
2、引导幼儿吧画好的糖葫芦涂上各种水果的颜色。
葫芦葫芦实用篇四
;高转屏,女,陕西富平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又是梧桐摇曳时》《在有阳光的地方等着我》。
那只葫芦瓶又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声音,好像是幽暗的地洞里飘出的微弱呼救,又像是空寂的山谷里悲凄的诉说,先是若隐若现,渐渐由远而近。随后,一种能钻入毛孔的寒气便弥漫四周,声音忽然变得清晰而愤怒,仿佛是身后的一种最后通牒,稍有妄动,就会被收入囊中,让你恐惧得没有勇气转身。田埂下意识地向前奔逃,但一种如弹药爆破后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强劲的漩涡裹挟了他,经历一阵无比恐怖而迷乱的下坠后,最终跌落进狂魔乱舞的地狱,而他朝思暮想的春枝,正在群魔挥舞的皮鞭中挣扎惨叫。
田埂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出现这种梦境的,数十年来,他一直被这种噩梦纠缠,好像尾骨意外生出的一只尾巴,怎么甩也甩不掉。每次醒来的时候,他都呼喊着春枝的名字,浑身发抖,大汗淋漓,仿佛真的走了一回鬼门关。他知道,一切都因为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葫芦瓶,那个让他鬼迷心窍的神瓶。这么多年来,他越来越清晰地肯定,这一定是神瓶在惩罚他,不但劫持了他的春枝,还带走了他一生的幸福。
田埂一骨碌爬起来,奔向母亲遗留给他的梳妆匣。当年,他就是把那個葫芦瓶藏在这个梳妆匣里的,可后来,它和春枝一起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把梳妆匣抱在怀里,仿佛里面装着春枝,也装着葫芦瓶。
40多年前,当他从田地里发现那个葫芦瓶的时候,他以为,他发现了宝贝,发现了可以改变贫穷命运的机缘,发现了可以娶媳妇的资本。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所谓的宝贝,竟然将他的命运主宰得一塌糊涂。
那一年,生产队平整村东南的一块坡地,要在那里栽种蔬菜。土地承包之前,吕家崖村凭借毗邻漆水河的地理优势,一直保持着蔬菜种植的传统。平整土地,增加产量,是生产队常态化劳作。而在吕家崖村东南一带的坡地,这种常态化的劳作,有时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那就是一?头挖下去,会挖出一些石片瓦罐来。这些石片有像斧头的,有像铲子的,还有像凿像箭头的。而陶器类,主要以泥质红陶、泥质灰陶、泥质黑陶和夹砂灰陶器居多的盆盆罐罐的残片。这些残盆碎片,在当时的村民们看来,没有任何美感和利用价值,大家已经见惯不怪,有时还因为它给劳作造成羁绊而多嫌。几步之遥的黄堡镇曾是辉煌一时的耀州瓷的烧造中心,那个曾经被誉为“十里窑场”的繁华景象,不知道被那些皱纹纵横的老头老太太渲染了多少回。关于陶瓷的故事,吕家崖村的老老少少听得都有些腻味了。何况,在吕家崖的沟沟坎坎,哪里还不刨出一些瓷盆瓦罐的残片?就是挖出一个完整的瓦罐,拿回去也不怎么受欢迎,媳妇们还嘟嘟囔囔嫌碍眼。黄堡街边的陶瓷厂,各式各样的瓷器生产得热火朝天。镇上逢集,好看的盆盆罐罐挤挤挨挨,老便宜的。那个年代的瓷乡人,谁家还会稀罕从田地里挖出来的那些残次品?但这种状况在旺福挖出一个葫芦彩瓶后有了转机。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地照在田野上,大家三三两两地在裸露的闲田里干活,继续平整那块坡地。住在村东凹里的旺福一?头下去,觉得有些异样,就哎呦了一声,蹲在了地上。当时田埂正在他身后挖土,以为旺福用?头误伤了自己的脚,赶忙过去查看情况。他三两步奔到旺福跟前的时候,却发现旺福用手正刨土里的一个东西。田埂不以为然,心想这么多年,大伙干活时挖到的残盆碎罐还少吗?哪个不是刨出来又扔了?田埂戏谑旺福谨慎得像脱女人的裤子。
但旺福并没有理会田埂的戏谑,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刨出来,从田边抓来一把枯草当刷子,轻轻地刷掉瓶身包裹着的泥土,还从那个掉了漆皮的军用水壶里倒出点水来,把它冲洗了一下,两人才看到,那是一个泥质红陶的葫芦彩瓶。葫芦的造型很普通,上面的红色凸肚比较平缓,点缀着三个黑色圆点,凸肚上面连接着圆柱形的黑色瓶口,二者合为一体,造型有点像自家的玻璃灯罩。下端的凸肚为瓶身主体,有四个单体图案围绕一周装饰着,看样子颇费了一番匠心。田埂和旺福看了好久,也没看明白那些图案到底是什么。既像人又像鱼,但蹊跷的是有三只眼睛,额头上多了一只,眼睛及面部整体是拟人化的,牙齿为半圆形,最为特别的是弧边三角形的鼻子,很醒目地突出于嘴巴前,显然有点神话色彩。
田埂和旺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旺福虽然比田埂有文化,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给它盖棺定论。不过旺福那家伙脑瓜灵活,对好奇的事物肯花工夫去了解。他有些故作玄虚地飞了田埂一眼,说应该是个好东西,回头研究研究。那神情好像他真的很有学问去研究这个东西,逼得田埂只有装作很不在乎的样子,说什么破玩意,他才不稀罕呢。
旺福那家伙还真没有食言,带着葫芦瓶到市里找三朋四友,让一个朋友曲里拐弯地引荐了当地的文化馆馆长。那馆长有个哥哥在省博物馆工作,很有些学识,那天恰巧也在场,一看到那个葫芦瓶,两眼放光,大赞旺福有头脑,有文物保护意识,说那是什么仰韶文化的史家类型彩陶,很有历史研究价值。一定要出钱收购,想把它安放在省博物馆。
一直和土地打交道的旺福,第一次听到文物保护的概念,也第一次让文化人把他和文物保护的神圣事业联系在一起,好像自己瞬间也被提升进文化人的队伍,就有些受宠若惊,思想境界瞬间有了飞跃。说反正那是捡来的,也没花钱,乡下人留着也没什么用,既然他觉得是文物,干脆就送给博物馆保存得了。那馆长的哥哥如获至宝,连声道谢,说一定把它安全送达省博物馆。
这件事后来竟然上了报纸,报纸上说那个葫芦瓶是新石器时期仰韶文化的珍品,这样的葫芦瓶当时在全国只发现了三件。因此,将文物主动上交国家的旺福被赞誉为高风亮节,雷锋风范,是文物保护的榜样人物。旺福在村里就成了让人仰视的名人,原先因成分不好,26岁还找不下对象的旺福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上门提亲的媒婆络绎不绝。半年后,旺福便闪婚了,这让有对象却无法完婚的田埂嫉妒得要死。
不久,村里就来了几个戴眼镜的人,他们在旺福发现葫芦瓶的地方转来转去,摸摸田坎上的土层,捡捡角落里的陶片,神情严肃得像朝圣,仿佛发现了什么风水宝地。再后来,村里来了一个收古董的,有个村民将多年未用过的一个青瓷酒壶卖给了他,还有一个村民将两年前刨出来的一个有装饰花纹的红泥陶罐卖给了他,竟然卖了30元,那可是一大笔收入啊,引得村里多少人唏嘘感叹。
田埂是在收古董的人走后的一个月发现噩梦中的那只葫芦瓶的,并且就在旺福那个葫芦瓶北边的一块田地里。田埂也和旺福一样,一?头挖下去,觉得有硬硬的东西在土里,田埂心中一喜,赶紧蹲下身去用手刨,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对旺福的嘲笑,刨得比那日的旺福还要小心,当那个硬硬的东西完全暴露在眼前时,他简直惊呆了,竟然和旺福发现的那个葫芦瓶一模一样,只不过比那件小了一圈,可以视为它的姊妹篇。
田埂很激动,他也想做旺福那样的名人,昂首挺胸地在村子里穿来穿去。他还美滋滋地想,如果他也像旺福一样出了名,柳家肯定就会把他这个名人女婿当宝贝,肯定会欢天喜地地让春枝和他完婚。
一想到春枝,田埂心里划过一丝温柔。春枝是田埂的未婚妻,她眉清目秀,说起话来像黄鹂唱歌,不笑不开口,那甜甜的笑靥,简直能把田埂的心给融化了。田埂和春枝虽然是媒妁之言,但两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春枝的大伯柳槐娶了田埂的堂姑母,因为柳家就在吕家崖的邻村,所以小时候田埂经常去姑母家玩耍,自然就认识了小他三岁的柳春枝。田埂每次和表哥表弟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春枝都要做跟屁虫。无论他们上山下沟,还是爬树淌水,春枝都要跟着去。有时候表哥表弟们嫌女孩子麻烦,不愿让她跟着,但一直缺少姐妹的田埂却格外地包容,他总是替春枝说情,说春枝的安全由他负责。他也从不食言,每次都拉着春枝的小手,不是怕她摔倒,就是怕她被虫子蛰咬。在田埂的眼里,这个黄鹂般的小妹妹不仅需要保护,她还会给他们带来很多乐趣。后来,保护春枝就成了田埂的一种习惯。而春枝呢,对田埂的信任与依赖,也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在彼此的心里生了根,随着眼神的融合和情感的浇灌,渐渐长成两株芳香四溢的玫瑰,在两人的心头摇曳呼应。
姑母田穗还是发现了二人心中的玫瑰,温和善良的姑母愿意成人之美,竭力促成这桩婚事,就将这一发现告白于柳田两家。柳家觉得田家有四个光葫芦,负担太重,怕女儿将来受苦,有点犹豫,就征求女儿的意见。没想到平时有些害羞的春枝这次干嘣硬正,一口咬定她一百个愿意,即使柳家父母一再补充田埂才貌平庸的缺陷,春枝的口气依然坚定。那种坚定,似乎告诉父母,她今生只会嫁给田埂,柳家父母也就不再反对。
那一年,田埂22岁,柳枝19岁,两家人高高兴兴地订了婚。两年后,田家提出结婚的请求,不料柳父在山坡上劳作时,因为不慎摔倒,从山坡上滚了下去,頭部刚好磕在一块石头上,造成严重脑震荡,暂时失去了劳动能力。
春枝是柳家的长女,弟弟妹妹们还在上学,家里顿时拮据起来,所以田家提出完婚的时候,柳家便张口要500元彩礼,以便让柳枝的弟弟妹妹们修完学业。
田母一连生了四个光葫芦,田埂是老三,父母用所有的积蓄换回来两个儿媳妇,到老三田埂的时候,日子也相当的拮据。田家东借西挪,费尽周折,才凑了200元,柳家嫌少,死不松口,婚事就搁置下来了。
因此,当田埂发现这个彩陶葫芦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命运的转折点就要来临了,如果他也上了报纸,成了名人,柳家肯定对这个名人女婿刮目相看,在彩礼数目上肯定会松口,这样,他就会和春枝顺利完婚了。
田埂十分小心地把葫芦瓶揣在怀里,喜形于色地回家报喜。家里人都很高兴,争相观赏。传到田父手里的时候,他高兴得咂巴着嘴,两眼闪闪发光,用打了补丁的袖口把葫芦瓶擦了又擦,仿佛在审视一个祖传的珍宝。大家一一观赏过后,田埂很爱惜地把那个把葫芦瓶放进母亲的梳妆匣里,田父还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别弄坏了,说还指望用这给儿子换媳妇呢!田埂心里一喜,觉得知子莫如父啊,父亲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田埂兴致勃勃地去找旺福,把自己发现葫芦瓶的经过告诉了他,并表示自己也想把葫芦瓶捐给博物馆,也想像他一样上报纸。
旺福正要去医院看望生病的母亲,但他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说等他母亲病愈后,就立马给他联系。
过了几天,旺福找到在田里干活的田埂,说他已经联系好了馆长哥哥,三天后去省城见他。田埂很高兴,忙跑回家打开梳妆匣找葫芦瓶,却发现葫芦瓶不翼而飞。
田埂忙问在后院里喂鸡的田母,田母还没顾上答话,身后正清理猪圈的田父抢过话头说,春枝的大伯认识一个收古董的,他已经将葫芦瓶交给他,让他看着给卖了。田父还神色得意地夸口,说春枝大伯让一个很有文化的人看了,那个文化人说,这玩意老值钱了,能卖个大价钱,这样一来,再加上这头猪和这一两年的积攒,应该可以凑够柳家的彩礼了。
田埂吃了一惊,觉得自己的名人计划要泡汤了。虽然他觉得走金钱路线,照样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将春枝娶回家,但他觉得这样不够风光,缺少一种让众人艳羡的光环,特别是少了让春枝对他仰视的资本,他特别渴望自己能在春枝面前显得高大起来。
田埂赶忙去找春枝,向她说明情况,希望她能向大伯要回那个葫芦瓶。但他们还是晚了,柳槐已经将葫芦瓶出手,而且还打着一副无奈的神情,说他卖的时候几乎说破了天,人家只给50元钱,最后看在他舟车劳顿的分上,多给了10元。
春枝很生气,说简直是诈骗,让大伯去找那个古董贩子,将葫芦瓶要回来,柳槐哼哼哈哈地答应了。
田埂事后才知道,柳槐根本就没打算去。一周后,田埂得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春枝失踪了。
原来春枝见大伯迟迟不肯将葫芦瓶赎回,多次找他理论。柳槐有些不耐烦,说他去找了古董贩子,却是铁将军把门,她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于是春枝要了地址,一个人偷偷找了去,结果一去不复返。
田家和柳家着了急,在柳槐的带领下,找到古董贩子的住处,房东说,那两个人是上个月才来的房客,彼此还不太熟悉。最近几天他们全家去一个亲戚家奔丧,回来后发现那两个房客几天都未露面,也不知去向。
田柳两家四处奔走找寻十来天,也未见踪影,最终报警,但由于线索太少,案件一时毫无进展。
柳家失女,举家悲痛。柳父本来就有病,这个噩耗给他雪上加霜,几个月后撒手人寰。柳母接连失去两个亲人,孤苦无援,借口春枝是为了替田家追回葫芦瓶,哭着向田家要人。
田家因为找寻春枝,花光了积蓄,最终落个鸡飞蛋打,也十分的悲凄。尤其对春枝一往情深的田埂,本指望借葫芦瓶来出名,以便早日迎娶心爱的春枝,不料事与愿违,喜剧变成了悲剧,让他追悔莫及,悲伤得几乎崩溃。也就从那个时候,那个噩梦开始在夜间造访他,折磨他,搞得他寝食难安,痛苦不堪。
在以后的多年里,田埂一直带着这种忏悔的心情,奔波在寻找春枝的路上。为了节省费用,他以窝窝头和咸菜果腹,夏天蜷缩在人家屋檐下,冬天住在车站大厅里,每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他始终坚持一个信念,一定要找到春枝,娶她为妻,用体贴和温情补偿他给她造成的伤害。
这样的日子坚持了近十年,两个哥哥忍无可忍,分出去单过。不久,田母也忧虑过度,一病不起,家里少了打理家务的女人。田父和小儿子田畔下地回到家,总是冰锅冷灶,日子相当狼狈。田父便四处托人给田埂介绍对象,田埂坚决拒绝,说找不到春枝,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成家。实在没有办法,田父只有先解决小儿子的婚事问题。因为经济拮据,给田畔说媳妇的时候,只有人家女孩挑的份,田家只盼有个女人来打理家务,因而田畔的婚事相当潦草,这让田畔多年来对哥哥田埂心怀不满,两个哥嫂更因为他常年在外,没有能照顾双亲而积怨很深。
田埂的信念开始动摇,也许春枝是上天安排给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终究不能和他相伴人生,他心灰意懒地回到了家乡。那个噩梦更加频繁地纠缠他,折磨他,搞得他夜不能寐,精神恍惚。有时候干活的时候,一旦锄头触碰到石头瓦片类的东西,他都会神经紧张,以为又发现了一个葫芦瓶,身子弹簧似地缩下去,扑在土里一阵乱刨,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大家便笑他白日做梦,想葫芦瓶想疯了。他也就将梦中的情景说给大伙听,大伙又是一阵哄笑,说他肯定是想媳妇想葫芦瓶想成了神经病。
类似的状况越来越频繁,大家便达成了共识,觉得他真有了神经病。被扣上神经病的帽子后,田埂娶媳妇的难度更大了,田母田父心力交瘁,带着不舍和遗恨,相继辞别人世。
哀莫大于心死,春枝走了,父母走了,田埂的心也死了,有没有媳妇似乎也无所谓了。
40年一晃而过,他成了村里名副其实的老光棍,整天闭关在父母留给他的那两孔破旧不堪的窑洞里,心灰意懒地过着活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心安理得享受着贫困户的各种待遇。
当田埂抱着梳妆匣还在屋里发呆的时候,村委会主任带着一位扶贫干部来找他,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叫门,窑洞里的田埂就是不答应。扶贫干部趴在那两扇被岁月侵蝕得瘦骨嶙峋的木门上,透过树皮般裂开的门缝向里窥探。由于窑洞多年未曾粉刷,先前的白灰已经脱落得失去了本色,再加上那扇窄小的窗户,使得窑洞更加幽暗。尽管如此,扶贫干部还是发现,坐在八仙桌里侧的田埂痴痴地抱着一个梳妆匣,神情有点怪异,甚至有点吓人。
来找田埂之前,扶贫干部还是做了一番功课,了解了田埂的基本情况,知道了他致贫的原因。他明白,要改变田埂这样的贫困户,首先要让这个混日子的老光棍打起精神,树立起生活的信心。于是他趴在门缝,对着田埂说,他是来帮他找柳春枝的,请他务必开门,提供线索。
门立刻打开了,田埂蓬头垢面地出现在门口,两眼闪着异样的光。他一把抓住扶贫干部的手,急不可耐地让他说说寻找春枝的办法。扶贫干部说,可以通过宝贝回家寻亲公益网站发布柳春枝的走失信息来寻找。他神情坚定地告诉田埂,只要柳春枝还活着,他一定会帮他找到她。
扶贫干部并没有食言,他经过多方走访,采集齐备柳春枝的信息后,很快将它发布在网站上。
在等待消息的日子,田埂的改变也立竿见影。柴草一样乱蓬蓬的灰发理成了小平头,整天粘着食物残渣的髭须一扫而光,整个人仿佛经年老屋锈迹不堪的水管,经过一番清理和打磨,露出了昔日的光亮。他的话语随着笑容哗啦啦地往外倾倒,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没有说的话都给补回来。他配合一次次来造访他的志愿者,说这问那,一遍遍从尘封的岁月里扒拉细微的线索,巴望能早一点找到春枝,找到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葫芦瓶。
他也破天荒地收拾起他那杂草丛生的院落,还让扶贫干部给他打听门路,让他买一些便宜的门窗,把那两孔破旧的窑洞整理收拾一下,以便春枝返回家乡的时候,他的家不至于太过寒碜。
扶贫干部早有打算,他们通过种种途径,给他在黄堡新镇安置了一个保洁员的公益岗位,又经过一番周折,给他在新镇申请了一套移民搬迁的经适房。
一年后,宝贝回家寻亲网站的两位志愿者找到他,告诉他一个惊天的好消息,说找到了和柳春枝高度疑似的信息,让田埂前往相认。
田埂随着寻亲志愿者,走进湖北的一个偏僻山村,他终于见到了魂牵梦绕的春枝。然而,她已经成为一个行动艰难的老太太。
原来,那一日,春枝从大伯那里要了地址,在西安郊区的一个民房里,找到了那两个文物贩子。那两个人正为收获了宝物而庆贺,喝得有些微醉,听说了春枝的来意,本是想敲个竹杠,让她以四倍的价钱赎回。春枝临走时偷了家里仅有的70元积蓄,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钱?但春枝不依不饶,非要原价赎回,他们一直纠缠到天黑,两个人便对秀色可餐的春枝起了歹意,说只要陪他们睡一晚,第二天就把葫芦瓶原价给她。春枝方明白遇到了坏人,意欲逃脱。两人早有防备,不知什么时候已将房门上了锁。
春枝就这样被那两个文物贩子糟蹋了,当第二个人从她身上爬下去,倒在一边呼呼大睡的时候,她趁机找到藏在柜子里的葫芦瓶,又顺手拽了两个毛巾,把它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装在她随身背着的蓝布包里,然后卸掉窗扇,悄悄爬了出去。
她在漆黑阴冷的深夜里拼命地向前奔着,她不知道车站在哪个方向,只是向有路灯的地方拼命地奔着。后来她发现了一辆三轮车,赶忙叫住,才将她送往火车站。因为是半夜,购票的窗口早已经关闭,她怕耽误太久,那两个坏蛋找到车站来,就匆匆忙忙跑到站台,恰好一辆火车拉响汽笛,准备启动,她想也没想就跳了上去。她刚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列车员就来查票,她当然没票,列车员就让她补票。列车员把她盘问了好一会,才终于搞清楚她坐错了车。列车员建议她就近下车,然后再返回西安,重新坐车。那时候的她几乎没有出过远门,乘车的常识十分欠缺,何况是遭遇不幸后的逃亡。她没有了一点思维,惶恐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旁边一位围观的大妈说,可以跟她一起下车,她第二天办完事就返回西安,互相做个伴,她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大妈带着她在兰州下了车,又是下馆子,又是住旅馆,很是热情。晚上的时候,大妈带着她又登上了一列火车,由于前一晚在火车上惊魂未定,她几乎一夜未睡,所以那晚她一上火车,没几分钟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大妈带着她在一个县城下了车,然后又换乘了一辆火车。在车上,大妈还热情地给她吃了好多东西,快下车的时候,大妈还给她喝了一瓶从来没有喝过的饮料,让她很感动。他们在一个被大山包围的车站下了车,那时候已近黄昏,大妈说去上个厕所,让她在一棵有着很多须根的树下等着。但那个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她很头晕,就赶紧在树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土坯房里,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她很害怕,赶忙呼救。没几分钟就进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长得又黑又胖,凶巴巴地对她说,喊也没用,这里附近就他一家人,谁也听不见,让她最好听话一点,说他花了许多钱,买了她做媳妇的。她才明白,她被拐卖了。好在她看见她的那个蓝布包还在,那男人似乎对里面的那个葫芦瓶不感兴趣,或者说,它还不知道它的价值,一直把它丢在那个柜顶上。她趁上厕所解开手脚的机会,把它藏了起来,打算找机会逃跑。
和男人一起生活的还有他的父母,他们对她看得很紧。起初,她也试着偷跑了几次,但都被男人带着几个弟兄追了回来,每次抓回来都是一顿毒打。她万念俱灰,又自杀了几次,也被救了过来。
后来她就生了孩子,觉得没脸见亲人,也没脸见田埂了,索性也就不想逃跑了。想田埂的时候,她就悄悄拿出那个葫芦瓶看看,仿佛它是他的替身。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男人见她不再有逃跑的心思,对她也渐渐好起来。
前两年,她的男人死了,临死前给孩子们说了她的身世,希望他们带母亲回老家认亲。但那个时候,她的类风湿关节炎突然加重了,行动非常困难,就住进了医院。
她在省城住院的时候,有一个新实习的护士,在聊天中得知了她的身世,那个护士恰好是宝贝回家的志愿者,恰好在网站上看到一个寻亲信息,和她非常吻合,就将这一信息告知了有关工作人员,田埂才有了与春枝相见的这一幕。
田埂悲喜交加,和孩子们一起,将春枝带回了吕家崖。
田埂搀着步履蹒跚的春枝,春枝抱着那个主宰了他们一生的葫芦瓶,走向他当年发现它的地方。那里已经成为一个遗址公园。五月的阳光下,牡丹、月季竞相开放,绿茵处,一块黑色的石碑格外醒目,碑文上写着:陕西省第二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吕家崖遗址。落款:铜城市人民政府立,一九八三年十月。
田埂和春枝神情嚴肃,将葫芦瓶恭敬地放在石碑前,点燃一炷香,虔诚地叩首跪拜。田埂哽咽着说,是我功利心切,触犯神瓶,为此,我和春枝付出了40余年离散的代价。幸得热心之人相助,让我在有生之年见到了春枝,我也算知足了。今日前来一祭,一定安放神瓶,以求余生安宁。
祭拜完后,田埂先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春枝也竭力站起身来,不料身子一歪,摔倒在地,恰巧倒在那个葫芦瓶上。大家一惊,脚忙手乱地将春枝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拽耳朵。春枝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她伸出手摸索着,目光也在石碑前寻觅。大家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回头寻找葫芦瓶,却见那个瓶子已成一堆碎片。田埂颤抖着用手去捡,每触碰一个碎片,碎片就发出一种奇怪的响声,随即,化为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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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冬天老舍先生曾光临舍下。日中文化交流协会办事处打电话来说,正在访日的老舍先生想到我家来拜访,问我方便不方便。③我说,请原谅,我对中国的情况一无所知,老舍先生我也不大熟悉,他的地位究竟相当于日本的哪一位作家呢?那个人告诉我,老舍先生在中国已是文坛泰斗了,地位相当于日本的志贺直哉④。我那攥着听筒的手颤抖起来。我家很少有贵客临门,顿时紧张起来。
三天后,老舍先生偕同一位高个子、长脸的中年作家,带着一位女翻译到舍下来了。
我乍一看到老舍先生,吃了一惊。因为他给我的印象是那么质朴,像是个农村出身的人。也许是旅途劳累的关系,他的脸色不大好。他在门口脱下淡褐色夹大衣,里面穿的西服不怎么讲究。略旧的深蓝色裤子不够笔挺,虽结着黑领带,衬衫的领口却随随便便,我总觉得先生的外貌有点儿像我那位在若狭去世的叔叔。我松了口气,紧张情绪顿时消失,就把先生迎入客厅。
老舍先生在沙发上坐下来,胳膊肘放在扶手上,弓着背,定睛看着我。大概那位女翻译已经向他介绍过我的情况,他眼睛里流露出和蔼可亲的神色,为突然造访而向我表示歉意。
说实在的,和老舍先生会面,我想向他请教一下蟋蟀葫芦的事。
“有过的。”老舍先生通过翻译回答道,他的表情好像一瞬间略为严肃了。
“那么,今天……民间还有这个习俗吗?”
“不,那是过去的事。您见到的罐子,恐怕也有年头了吧?”
“好斗。中国的诸侯在近臣中设专人饲养蟋蟀,并且以斗蟋蟀取乐。”
“用什么方式斗呢?”
我恍然大悟。这很像在若狭斗斑蛛的玩法。我们不铺红毡子,惯常的做法是让蜘蛛在一根树枝子上爬,或是把两只蜘蛛放进新巢里,让它们斗。
“我真想弄到一只蟋蟀葫芦……如今还能弄到手吗?”
“您一定得来……我领您到旧货铺去。”老舍先生说罢,莞尔一笑。
“指的是蕲州黄梅的东禅院吧?慧能大师也在宝林寺和大梵寺住过。那些寺庙至今还在。您为什么对这样的寺庙感兴趣呢?”老舍先生问道。
我告诉翻译,我小时离开曾在那里跟蜘蛛玩过的村子,入禅寺当过和尚。
老舍先生笑容可掬,更加亲密地看着我。
我告诉那位女翻译,六祖大师写了一首名诗。这当儿,老舍先生静悄悄地把我的妻子端来的羊羹的衬纸抽出来,从衣兜里拿出钢笔,写道,“本来无一物。”紧接着,先生用一连串汉字把慧能的偈文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我看了,大吃一惊。跟我当小徒弟时学过的一模一样。我这才意识到老舍先生的祖国和我们日本是同文的国家,感动不已。
“先生,”我说,“等我能稍微腾下手来,能不能到中国拜访您呢?”
“来吧……我恭候您。”先生和蔼可亲地笑着说。
“我给您当向导。”先生说。
我发现先生的脸上逐渐红润起来了。
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老舍先生。
最近,报纸杂志上风传老舍先生逝世了,这是难以置信的事,说不定我永远也见不到老舍先生了。
身穿深蓝色西服,拄着手杖的老舍先生走在前面,我抱着蟋蟀葫芦跟在后边。
先生步履蹒珊,我呢,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前边,乳色的春霞弥漫,还有巍峨的高峰。半山腰上耸立着一座中国画里常见的那种带有飞檐的古刹,要走过长长的一段石阶才能到达那里。裸露出来的古松树根弯弯曲曲地伸向两旁,宛如长蛇一般爬过地面,桠杈上寄生着结了红籽儿的冬青。
我抱着蟋蟀葫芦,跟在老舍先生后面,沿着山坡的石阶登上去。怎么走也走不到寺庙的大门。惟有两个人踏在石阶上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1967年)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