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品味完一部作品后,相信大家一定领会了不少东西,需要好好地对所收获的东西写一篇读后感了。读后感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有帮助的,那么我们该如何写好一篇读后感呢?以下是小编为大家准备的读后感精彩范文,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恶棍列传读后感篇一
今天聊博尔赫斯的经典《恶棍列传》。
这本书很薄,约100页,却断断续续看了挺长时间。
印象深的有博尔赫斯的《诗艺》,还有也是短篇故事集《小径分岔的花园》名气更大一些。(麦家老师对这本小说很是推崇,据说谍战小说的灵感也来自于此。)这里不是重点,另外一个阅读理由,有文章写到是波拉尼奥写作《美洲纳粹文学》据说是致敬《恶棍列传》。
读书就像还债,不停被说你要读一读哪一本,到了一个期限一般。
作者有段序言写得很佛,又很有深意。
“混乱之下空无一物。它只是外表,形象的外表;正因为这一点,也许给人以欢乐。著书人没有什么本领,以写作自娱,但愿那种欢乐的反射传递给读者。”
其中一些更像是把故事又翻写了一遍,比如很短的《双梦记》明白标注了《1001夜》里的故事。
这种文字游戏一般,构架出来一些奇怪的,回味无穷的故事。这个时候博尔赫斯又像一个高级编辑。
回到书本身吧。
第一个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女海盗郑寡妇》,大胆想象,让徐克来拍成电影会非常好看。我看的王永年老师的翻译惊讶之流畅和精道。只言片语之间透露出来的信息。
比如郑寡妇亲自拟定规章制度,博尔赫斯列举出了一条:
严禁在甲板上与掳掠来的民女交欢;此事只能在舱内进行,并征得主管准许。违反本款者斩。
这条趣味在于趣味,海盗的生活非常有画面感。而在之后的文字中又讲述到,船员带老婆出海,首领带妻妾,一般都有五六个,打了胜仗之后往往全部更新。没有交代,原先的妻妾如何处理。
结局也是诡异,作家用了史学家记录的一段冠冕堂皇的.文字。这就是博尔赫斯迷人的地方之一,在文字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模模糊糊,又可以靠想象和猜测去完成的一部分。
简单的东西一样可以制造出复杂的效果,我总觉得博尔赫斯,绝对是作家里面最喜欢炫耀技巧的一个,也是一个脑力游戏爱好者。有着他独特的品味,然后建立起来了一个有点荒诞又那么迷人的文学世界。重要的是,用的都是非常轻巧玲珑的方式。没有大部头,大概能短就短。
另一篇好看的是《玫瑰角的汉子》,这故事也是非常悬疑,气氛却被渲染的非常之好,特别适合伊斯特伍德来拍成一个西部片。博尔赫斯大概能驾驭各种奇怪的题材。博尔赫斯很喜欢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来穿起另一个故事,这种技巧大概卡尔维诺在他的小说里也经常出现,目的说是为了增加趣味,而博尔赫斯甚至可以再创作出来另一个角色,大概就是有点烧脑的文字游戏之一。
《蒙面染工》这一篇也是带着奇怪的异域风情,如喜欢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或许大概能有有一点画面感,最为精彩的世界初的戛然而止,还有因为一直带着面具,后宫有114瞎子宫女,这种几个文字制造出来的奇幻镜像,也是阅读博尔赫斯的一大乐趣之一。
一种独特的,略带幻想的,脱离无趣的漫游,多少有一点舍不得读完的感觉。
恶棍列传读后感篇二
又一次,
记忆压着我的嘴唇,
它很独特,却又与你的相似。
我就是那紧张的敏感,
那是一个灵魂。
我总在接近欢乐
也接近友好的痛苦。
我已渡过海洋。
我踏上过很多土地;见过一个女人
和两三个男人。
我爱过一位高傲的白人姑娘,
她有着拉丁美洲的宁静。
我看到过一望无际的郊野,那里
落日未完成的永恒已经完成。
我看到过一些田野,那里,吉他
粗糙的肉体充满痛苦。
我调用过数不清的词汇。
我深信那就是一切,而我也将
再看不到再做不出任何新鲜的事情。
我相信我贫困和富足中的日夜
与上帝和所有人的日夜相等。
恶棍列传读后感篇三
一代代玫瑰,我但愿这里面有一朵
能够免遭我们的遗忘,
一朵没有标记和符号的玫瑰
在曾经有过的事物之间,命运
赋予我特权,让我第一次
道出这沉默的花朵,最后的玫瑰
弥尔顿曾将它凑近眼前,
而看不见。哦你这绯红,橙黄
或纯白的花,出自消逝的花园,
你远古的往昔魔法般留存
在这首诗里闪亮,
黄金,血,象牙或是阴影
如在他的手中,看不见的玫瑰呵。
恶棍列传读后感篇四
巨大而繁忙的图书馆
让那些书架也显得遥远;
勇敢、天真、浴血而又新奇,
它要穿过它的树林与白昼
把足迹印上一道泥泞的河岸
这河的名字它并不知晓
(在它的世界里没有名字和往昔
也没有未来,只有确凿的瞬间)
它要跨越蛮荒的距离
要在交织的气味的迷宫里
嗅出黎明的气味
和麋鹿的沁香的气味;
在竹子的条纹里我辩认出
它的条纹,并且想见
它颤动的华丽皮肤所覆盖的骨架。
在这座行星上,徒劳地错杂着
凸面的大海和沙漠;
从南美洲一个遥远的港口
从这间屋子里我追踪和梦见了你、
在恒河两岸出没的老虎呵。
夜色流遍我的心灵我沉思
我在诗篇里呼唤的老虎
是一只象征与阴影的老虎,
一系列文学的比喻和
一连串百科全书的记忆
不是那要命的老虎,那不祥的珍宝
它在太阳或变幻无常的月亮之下,
在苏门答腊或孟加拉执行着
它爱情,懒散和死亡的惯例。
我反对象征的老虎,用那一只
真实的老虎,热血的老虎,
它屠杀了野牛种族的十分之一
而在今天,59年8月3日,
它在大草原上又铺开了一道沉着的
阴影,然而为它命名,
推想它的环境、这行为己经
把它变成了艺术的虚构,而不是
大地上行走的众生中的生命。
我们要寻找第三只老虎。
这一只像别的一样会成为我梦幻的
一个形式,人类词语的一种组合,
不会是有血有肉的老虎
在神话以外的世界上踩遍大地。
我对此了如指掌,但某种事物
迫使我进行这模糊的,毫无意义的
古老冒险,我仍然坚持着
在入夜的时辰里寻找
那不在我诗中的,
那另一只老虎。
恶棍列传读后感篇五
众神给了其他人无尽的光荣
铭文、钱币上的名字、纪念碑、忠于职守的史学家
对于你,暗中的朋友,我们只知道
你在一个夜晚听见了夜莺
--博尔赫斯《致诗选中的一位小诗人》
1
闭上眼睛,我就看到了神灵,他们居住在离我不远的田野里,飘飞在窗子外面的山冈上,蹲在水边。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墨绿色的光芒,注视着高高的悬崖上垂挂着的瀑布,纷纷扬扬的水雾盖住了花朵的绽放,被淋湿的岩石上长满了苔藓,神灵们在岩石上的行走,没有留下他们的足印。在金沙江边,我看见茂密的桐子树宽大的叶子,遮住了若隐若现的小径,深红色的泥土散发出热气。我在树叶之间的行走,那一片绿色,却沾走了我的汗粒,使我对着远处飘荡着的经幡充满了同样的热望。在云朵下面,滇西北的群山里像雨后的蘑菇,被潮湿的水气笼罩着。歌谣升起来,众多的语言诉说着,神灵和鬼魂,注视着流动的水,穿过晃动的芭蕉叶子下面的沟通渠,等待着夜色来临。
沉重的夜色包藏着连绵不绝的山峰与峡谷,星群暗淡。这时候,我想起了博尔赫斯。一个盲人,眼睛里满是汹涌澎湃的黑暗,内心里却有一些神灵和鬼怪,举着熊熊火焰,把一个世界燃烧得火星四溅。博尔赫斯的夜晚,让一个广阔的拉丁美洲盛开着鲜花。“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谁也没有看到他上岸,谁也没有看到那条竹扎的小划子沉入神圣的沼泽。但是几天后,谁都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来自南方,他的家乡是河上游无数村落中的一个,坐落在山那边的蛮荒里,那里的古波斯语还未受到希腊语的影响。”(博尔赫斯:《环形废墟》)一片土地,因为神灵与鬼魂的居住,使得那些岩石上的痕迹,充满了一种无法解读的灵动,印证着羊群漫过草坡的影子。滇西北是一座巨大的博物馆,以江河、枝叶、虫蛇、鸟羽的形式,使阅读具备了极大的可能。没有文字记载的土地,却让歌谣与行走成为一种行为,打破了那些由车辆和纸张构建而成的呈现。人的心灵真正开放了,在滇西北的夜色里,一些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叫做博尔赫斯的人,孤独地守着一座图书馆和他的内心世界,静静地叙述着,轻微的呼吸声,却能够打动整个世界。
博尔赫斯在他的黑暗的世界里诉说着:“我觉得房屋四周潮湿的花园充斥着无数看不见的人。那些人是艾伯特和我,隐蔽在时间的其他维度之中,忙忙碌碌,形形色色。我再抬起眼睛时,那层梦魇似的薄雾消散了。”(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滇西北没有厚重的典籍,只有密密麻麻的神灵和鬼魂,居住在人们的心里,让酒歌弥漫着泡沫,醉得裸露在夜风里的胸脯,一起一伏之中,把梦向着山群之上的天堂飞渡。写完了最后一行诗,我行走在金沙江边的一条小道上。那几近废弃的山路,被将坠不坠的夕阳照得血一样红。风从山坡上吹过来,空气里还是那么干燥而炎热。酒气在我的血液里穿行着,我看见枯黄的衰草被风吹得伏向地面,草茎被夕阳照得闪闪发光。这时候,我想起博尔赫斯的一句话:“模糊而生机勃勃的田野、月亮、傍晚的时光,以及轻松的下坡路,这一切使我百感丛生。傍晚显得亲切、无限。道路继续下倾,在模糊的草地里岔开两支。一阵清悦的乐声抑扬顿挫,随风飘荡,或近或远,穿透叶丛和距离。”(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因为酒意沉重,我在路边停了下来,疲惫地坐在路边的一块巨大的青色的岩石上,点燃一支烟,让深蓝色的烟雾遮住了我的脸庞,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无边无际的群山和石头,竟然是我的故乡!
这时候,羊群都回家去了,一些随意散放在山野里的牛群和马匹,开始慢慢地往淌着水、生长着茂密的树林的山沟里走去。那里是它们栖息的地方,没有皮鞭的挥舞,也没有货物的沉重。只有草叶的汁液和腐质土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告诉它们,山野很安静。动物们的退场,使我在酒后的疲惫,山一样沉重。梦在耳边轻轻地对我说,来吧,夜晚时刻已经来临,你应该闭上眼睛。禁不住酒意沉浮,在黄昏的时候,我在金沙江边的荒野小路边睡去。朦胧睡意里,我看见半坡上的草丛里,一冢冢坟墓在渐浓的夜色里,成了一座座漆黑的碉堡。散乱的荒冢仿佛是谁的瞳仁,注视着天空里的星星,在一瞬间被划过天宇的流星,遮住了它们的光芒。我还看见了一些鬼魂,从坟墓里慢慢地站起来,对着高远的天空,张开了他们枯瘦的双臂。乘着尚未完全暗下去的夜色,几只蝙蝠扑打着宽大的翅膀,从崖壁上飞出来,咝咝地尖叫着,把野地上翻飞着的经幡围绕着。咒语在黑影的周围,波纹一样荡漾。
“漠漠大地没有村落或人的迹象。一切都茫无垠际,但同时又很亲切,在某种意义上有些隐秘。在粗犷的田野上,有时候除了一头牛以外,空无一物。孤寂达到十足的程度,甚至含有敌意……”(博尔赫斯:《南方》)。我不知道,滇西北会把怎样的情怀向着一个在野地里流浪的人敞开。我被酒意击倒在金沙江边的一条荒凉的小路边上,那些从坟地里走出来,在野草和灌木丛里游荡着的鬼魂们,并没有在意我的注视。于是我放开了胸怀,对着一个庞大的蚂蚁窝,拼命地呕吐。夜色使劲地堵住了我的嘴,使我呼吸困难。我的眼泪在耳边淌成了一条河流。当我躺在山路边的一片红得灼人的野花丛里,我的鞋子踩碎了锦缎一样铺在草地上的花朵,那浓郁的花香沾湿了我的鞋子和足踝。远望着进入村庄还很长的路,还有我迫切地向往着的一座城市,我失望了。一种破坏的意图竭力地从我的心里窜出来,我不能让野地里的那些鬼魂们,在他们的地盘上自由自在地行走。不顾酒意的撕扯,我吃力地坐起来,张开了喉咙,向着那些鬼魂们,大声地喊叫。我的声音,在更多的时候是一些简单的音节,有时候是附近的少数民族的一个词语,有时候是我曾经在那个峡谷里写下的一句诗。天空依然很高远,那些星星在神灵们居住的天堂里小心翼翼地打着灯。荒野里的风声越来越紧,坟墓之间的鬼魂们一个个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但是,他们始终没有看见我,一个被酒意压迫得不能行走的人,坐在小路边的野花丛里,企图用一种原始的声音,冲破他们的世界。鬼魂们四处游荡,仿佛那牢狱里刚刚释放出来的囚犯,贪婪地享受着游荡的美好。金沙江边的野地里,所有的鬼魂都视我为虚无,于是“我闭上眼睛,坐等天明。”(博尔赫斯;《永生》)
2
滇西北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收藏了一切与生命有关的事物。我老是想用一辈子的行走,让它在我的脚印里,渐渐地发烫,并且绽放出火花来。但是,很多时候,我是以栖居的方式,来体味一个沉静的滇西北。在滇西北一个叫做新田的小村庄里,我像一只鸟,把巢穴构筑在一座小楼的二层上,对着一条河流长久的水声,写作、生活、入睡,“周围没有添些凉意的树木和小溪,太阳从早到晚直勾勾地晒着。瘦得可怜的牛群关在石砌的牲口圈里。”(博尔赫斯:《釜底游鱼》)这时候,我写了大量的诗歌,在呼啸的文字里,我根本无法对身边的事物无动于衷。酒香在空气里,向着我波涛一样涌过来,把我的字迹冲击得摇摇晃晃的,它们急于找到一些树枝和花瓣来铺垫阵脚。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一个人叫做博尔赫斯。虽然他已经死了,死在南美洲的一个城市里,很多人都被他吸引着。但是在几年后,当他的尸体已经腐烂,只有一些不朽的文字在世界是流浪,我才慢慢地与那些文字遭遇到。那么,谁把我与博尔赫斯联系在一起了?其实就是这滇西北,这一方多山的土地,遍布着神灵和鬼魂的土地,它的峡谷与山峰,充满了汁液和草,还有那些不停的开放着的花朵。它们让我对滇西北的观察无从着手。这时候,博尔赫斯出现了,他在遥远的一个地方说:“南方尖刀一般的山峰后面的天空,不时被闪电划破,另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博尔赫斯:《刀疤》)
也许,谁也没有听见博尔赫斯的.低语。当那些书籍被纤细的手指翻开,滇西北的河水里便泛起了大块大块的浪花,倾听着陡峭的崖壁里的回音,同时也听见了神灵们居住在那黑暗的石头里的呼吸,鬼魂们四处流浪的步履。“时间不能使失去的再生,只能在永恒中享受天国的荣耀或者遭受地狱之火的煎熬。”(博尔赫斯:《神学家》)然而,为什么在滇西北的田野里,总会有那么多的人燃起了纸钱和香火,在黑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那看不见的天堂,执著的诉说着,试图让一些游荡的、虚无的生灵们,寻找到他们的祖国。在那个叫做新田的小村庄里,听着半夜里传到耳边来的歌声,我推开了梦的困扰,从床上坐起来,侧耳细听那些悠扬起伏的颂辞,这才发现,那些歌谣绕过了我的母语,用另一种方式向着他们的神灵们飞渡。
这时候,我发现滇西北的群山与河流被神灵们呵护着,也被鬼魂纠缠着。某个人病得不轻了,正躺在床上,等待着一个时刻的到来。整个低矮的房子里弥漫着中草药的味道。纸钱燃起来的时候,焚烧黄纸的气味覆盖了中草药的气味,一场战争早已在村里人的内心深处,厮杀。铎、磬、锣,还有木鱼的声音,把一个小小的村庄搅得周天寒彻。器具们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孩子在渴睡里醒来,大声地哭泣。一个人躺在床上,病得不轻。也许,他正在想着如何面对一个未知的来世。我在距离村庄不远的地方,在一座小楼的二层,静静地听着村庄里发生的事件。我的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远远地看出去,高高的山顶上,密密麻麻的寒星闪着光,模糊的山脊被夜色隐藏了森林和断崖,隐藏了飞鸟和蛇。“严重事件是超越时间范畴的,可能因为过去和将来的联系给砍断了,也可能因为组成事件的各个部分之间似乎没有关联。”(博尔赫斯:《埃玛宗兹》病痛一波一波地围过来,在黑夜里舞蹈着的通神者,手里拿着陈旧的法器,挥动着,跳跃着,嘴里念念有词。鬼魂在烟雾里隐藏着,夜色隐藏了烟雾。谁也看不清,生命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夜色渐渐淡去,我听见昨夜喧闹的院子里传来砍木头的声音。很沉重,钝钝的。迟到的神灵和先祖没有能够挽留住一个虚弱的身体。那个院子里哭声四起。我还是听不懂那歌唱一样号哭着的女声,音调很高很长地诉说着什么。一棵高大的香蕉树上垂挂着巨大的香蕉串,新鲜的墨绿色,几次遮住了不断地向着那个院子里走进去的人们。“因为平民百姓的脸使我看了害怕,那些脸像摊开的手掌一样平坦苍白。”,“如果我能听到世界上所有的声音,肯定能听到我的救世主的脚步声。”(博乐赫斯:《阿斯特里昂的家》)。那个人终于死去了,任何人也不能阻拦一条通向死亡的路,从这个破败的院子里出发,向着天空飞升。新田村总是让我看到一些我不愿看到的事情,但是它的存在,却把我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吸引过去,让我的脸紧紧地贴住了滇西北的胸膛。
3
“神学家们断言,只要上帝的关怀离开我写字的右手一秒钟之久,这只手就顿时消失,仿佛被不发光的火焰烧掉一样。我却说谁都不能毫无理由地存在,毫无理由地喝一杯水或者掰开一个面包。每人的理由各各不同;我期待着那场考验我们信仰的无情的战争。我知道我将参加那场战争就够了。”(博尔赫斯:《德意志安魂曲》)村落里有人不断地进入一个庭院里,他们响亮的脚步声,把原本安静地躺在院子里的狗吓得四处逃窜。火塘的周围,撒在地上的松叶很新鲜,人们坐在松叶上,脚下都摆着一只酒碗,酒碗里弥漫着酒气。正北方向坐着的老者,微闭着眼睛,低声地说着魔界与人间的种种鲜为人知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老者从火塘边站起来,高高地举起了他手里满满的酒碗,向着天空中稀疏的星群,说:“神啊,给我力量吧!魔啊,到我的经脉里来居住!”倾斜的酒碗里的汁液顺着他的手臂淌下来,流遍了他的胸脯。火光照耀着老者阴暗的面孔,坐在松叶上的人们却发出了惊叫。我们看见老者举着酒碗的手臂,凡是酒水流过的地方,都长满了鳞片。那粗糙的鳞片在火光里闪着紫绿色的光芒,仿佛传说里充满了邪气的巨蜥。而他呼吸急促的胸脯,鳞片与兽毛交织在一起,早已成了滇西北古老的宗教中隐藏在江河里的精怪。起风了,金沙江里的涛声覆盖着整个村庄。人们在他们的心里奔逃着,心跳像鼓声一样拍打着紧贴着胸膛的手心。
我一直坐在外围,松叶在地上的铺展,刚刚到达的盘膝而坐的地方就已经结束了。我的鞋子上沾满了灰尘。面对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变化,我的心里充满了后悔,我为什么会看不清楚那鳞片与兽毛的来源。然而我的心里一片沉静。在后来的某个差不多已经被我忘记了的时刻,我才见到博尔赫斯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我用镜子照照脸以便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再过几小时当我面对自己的下场时如何动作。我的肉体也许会害怕;我却不怕。”(博尔赫斯:《德意志安魂曲》)招魂的仪式慢慢地接近尾声,老者开始向着死者的亲属讲述一些琐事。
金沙江边的冷风吹过我的衬衫,让我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老者的脸色一片青灰。村人开始各自退去,很快隐没村庄里的一个个角落里,在不安之中进入他们脆弱的梦乡。我躺在床上,因为风寒的原因,我的身体里的热流,在血脉里冲撞着,似乎要突破不停地搏动着的经络。桌子上,一枚硬币被随意地摆放着。它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的银光,此刻的硬币,早已失去了它作为金钱的意义。硬币突如其来的呈现,让我感觉到它正展示着一段未知的呓语,预示着一些事物在遥远的地方的凝视。硬币在我朦胧的目光里忽大忽小,我的胃里开始剧烈地痉挛。我扑向床边,一只手搭在桌子边上,把头伸向地面上,很快地拉过垃圾桶,然后不停地往里面呕吐。淡黄色的胃液浮向屋顶。
胃液一阵一阵地往外涌出来,很苦。硬币滚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最后倒在地上,还是那麦穗的一面朝上。我在滇西北的群山里躺成了一粒砂,谁也没有在乎我的存在,就像那刚刚离去的死者。在白天,他曾经穿过的一只破旧的皮鞋,被一只狗叨在嘴里,满村子乱窜。而他却赤着脚,躺在一口薄薄的棺材里,接受亲人们的眼泪和怀念。“我听到门上有剥啄声。我开了门,进来的是个陌生人。他身材很高,面目模糊不清。也许是我近视,看得不清楚。”(博尔赫斯:《沙之书》)但是,我听清楚了他的声音。那是刚刚死去的人,我分明看到了他还赤着脚,身上穿着他躺的棺材里的时候穿的那套衣服。门刚打开,他就悄无声息地挤了进来,嘴里发出咝咝的响声。我虚弱地躺在他的身边,发现他的衣襟,在我的眼里,白得像一把寒光闪闪匕首。他凑到我的耳边,悄悄地对我说:“村子里有鬼……”我打断了他的话,说:“你根本就是鬼。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死了。”他很想在我的床上坐下来,对我仔细诉说他在村子里的遭遇,我把他的衣襟死死地拉住,随手一摔,他的影子便飞进墙里,一晃就不见了。这时候,金沙江里的涛声在我的房间里激荡着,屋子里只有一枚硬币,躺在地上闪闪发光。我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深夜里,我醒来,看见墙壁上琴弦上粘着一只金黄色的蜈蚣。它那众多的脚碰触到琴弦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音。就是这声音,让我从深夜里醒来,用酸痛的目光去寻找声音。蜈蚣来自于墙上的一道宽大的缝隙,它刚从缝隙里露出大半身体,还有一半身体隐藏在黑暗的缝隙里。在凌晨时分,我看到那黑暗的缝隙,总是感觉到那就是地狱的出口。我知道,在滇西北,几乎所有的树丛和缝隙里都有蜈蚣。金黄色的蜈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自己的肤色逐渐变成深黑色。那也许就是蜈蚣的毒素蓄积的结果。睡眠再一次到来,在金沙江边的峡谷里,夜色如同打泼的墨汁,滇西北成了一口幽深的井,神灵闭上了眼睛,入眠。鬼魂四处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