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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篇一
夜深了,一轮残月嵌在空中,我浸在黑暗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黯然伤神地说:“为什么人总是付出了努力,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呢?为什么我总是努力,却仍然停滞不前呢?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一点也不公平,我不想再努力了。”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白蔷薇望着夜空,静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确定你尽力了吗?”
我肯定地回答了她:“是的,我尽力了。”
听了白蔷薇的话,我低下头,暗自思索:我真的被打败了吗?我难道也要做那被暴风雨折腰的芽儿?不,不能,我要做最后的赢家,即使现在受到打击,我也不能轻言放弃,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成功!
一个月后,一张98分的试卷跃入眼前,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欣喜涌上心头。
白蔷薇依然在夜空中闪烁着,我也找回了遗失的信念。信念成就成功,只要紧紧握住它,马不停蹄地驶向远方,才可成就卓越。我的信念种子,终于开出花儿,飘香天涯了。
蔷薇篇二
;作者有话说:我去德国的时候,才发现远近闻名的柏林墙,只剩下地面上一道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瞧甚至无法发觉。而那些牵动过无数家庭的故事,都在以往的历史里纷纷做旧。可即便时过境迁,和平依然是人类永恒的守望,值得徐景然的守护,也值得我们去珍惜。
楔子
拍卖槌落下的那个瞬间,我也跟着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雪片般的碎纸向四面八方纷纷扬扬。已故涂鸦艺术家jean唯一的纸面遗作《白蔷薇》,刚以高价拍出,又毁于一旦。
捐赠这幅画的是黎止,被媒体盛赞为20世纪最后一位大家闺秀,家境优渥却毅然远渡重洋,将中国元素融入珠宝设计,从德国发迹,最后占领欧洲时尚界的半壁江山。
神坛之上,她却急流勇退。除却日常经营所需,将所剩钱财无偿投入到和平事业中,本人也多次亲赴战火纷飞的前线。
遵照黎止的遗嘱,买下又毁掉这幅画的我,正是二十三年前她收养的战争遗孤。
无人知晓,黎止绚烂的前半生,始终和画框上这个名字纠缠在一起。
(一)
1992年的柏林冬天,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不时传来的犬吠将黎止从浅眠中吵醒,腕上的表指着八点,可商铺依旧门窗紧闭。
——德国人就是这样,号称严谨守时的民族,开张的时间绝不提前。
黎止从珠宝设计专业毕业,在家乡小有名气。她打听到万国珠宝展览,带着得意作品来到德国,却在申请参展时直接吃了闭门羹。
“china? nein!”(中国,不可能!) 主办方眼里的轻蔑深深刺伤了黎止的自尊心。欧洲的珠宝商长期垄断市场已是不争的事实,但这样的排挤简直不可理喻。
——不让她参展,她就自己找地方办展,让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见识中国珠宝的魅力!
雄心归雄心,来到异国他乡已半月有余,早已坐吃山空,四处碰壁后遇见柏林的华裔,好心把小阁楼租给她。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立足的地方。她好将蒙尘的珠宝一面展览,一面售卖。
柏林墙拆除不过两三年,这座城市却仿佛一直如此平静。大大小小的墙面上遍布涂鸦,色彩鲜艳。
黎止走走停停,听见窸窣的动静,屏息凝神地慢慢走近。
这是黎止第一次看见涂鸦的现场。作画的人背对着她,身形修长,黑色夹克配上工装靴,全然是街头做派。
他左手举起喷漆器,看似漫不经心,却准确地勾勒出人物的轮廓。
——画面上是一个小女孩,撑着黑伞,站在墓碑前面。
黎止屏息凝神,平静却陡然被打破。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刺耳的警哨,像在追捕穷凶极恶的逃犯。
“das ist er.(就是他。)”街警锐利的眼神看向黎止,似乎误会她也是同伙。
只见涂鸦人一个利落的侧踢,泼洒的颜料让街警避之不及,挂彩中招。
罪魁祸首低笑了两声,趁街警低头整理的工夫正准备溜之大吉,他抬眼看见怔在原地的黎止,生怕牵连无辜,毫不犹豫地拽过她的手,往前奔跑。
从小的家教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指尖传来陌生的温度,她的脸也跟着烧得滚烫。
她身边的人深谙街巷里的秘密,稍微绕了点弯就甩开了尾巴。确认安全后,两个人背靠着墙停下来,黎止飞快地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男子一双墨色的桃花眼闪闪发亮,眼尾上翘,有着天生的痞气。
——一看就像是街边的混混,不安好心。黎止的心里嘀咕着,却发现对方也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她慌忙躲闪,低垂的目光正好落在两个人还未松开的手上。
“你放开我。”良好的家教让黎止说不出骂人的话,磕磕绊绊的德语还带着江南桂花酿的味道。
对方还未开口,巷尾却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眼明手快地将黎止拉进怀里,闪身往巷子的深处藏。广藿香的味道,混着汗湿的气息,成了加速剂钻进她的心脏。
(二)
余惊过去,对方一松手,黎止向后退开几步。无奈小巷太窄,距离还是咫尺之间。
虽然他好……好看,可架不住他光天化日下这样……欺负自己。
黎止快速思考应对无赖的办法:如果自己不搭理,对方就会觉得自讨没趣吧。
“你叫什么名字?”
黎止咬唇不語。
“你是中国人?”
黎止低头沉默。
连着两个问题都打在棉花上,但徐景然自有妙招。
“倘若你不说话……”他的话戛然而止。黎止又被猛地拉近,近得鼻尖都要碰在一起。
看着小姑娘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徐景然心软地松了手,黎止拼命地往巷口跑。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再也不想讨公道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也是中国人。”字正腔圆的中文让黎止生生刹住了脚步。
——再纠缠下去,日上三竿,她的店铺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不去。”黎止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这次徐景然没有再跟上来。
夜色沉沉,柏林又褪去光亮。黎止东奔西跑了一整天,心灰意冷,推开那扇婉拒她的店门。
“聊聊?”拐角的墙面上靠着徐景然,薄唇微挑,一脸了然的笑。
他跟踪我?黎止还来不及发难,一杯温热的咖啡先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心。
她才不管什么拿人手短,扭头便走。可黎止进几步,他便跟几步,桃花眼里的笑无辜又张扬,让她无可奈何。
“今天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人也甩不掉,又怕他突然的举动,黎止索性自己发问。
“市政区的墙面不允许涂鸦。”徐景然无所谓地耸肩,阖起的眼眸却像有故事。
“为什么这样做?”
“若你肯说你家在哪,我就告诉你。”正经不过三秒,痞气复又回到他的眉梢。
黎止别过微红的脸,却听到徐景然的一句反问。
“你呢?”
“欧洲的珠宝界不认可我的作品。”黎止学着他的口气,将自己的故事完整地说了一遍。
徐景然打了个响指,一枝蔷薇就凭空绽放在指尖,娇艳欲滴。
他低沉的嗓音混着蔷薇花香,让黎止多少有些微醺。等她回过神,除了别在胸口的蔷薇,手上还多了个纸袋。
而前一秒还在她耳畔低语的徐景然,正吹着口哨,朝着反方向扬长而去。
黎止低头,才看见自己的呢子大衣上不知何时蹭到了红色的颜料。
大抵是柏林的冬天太凉,一杯咖啡、一枝蔷薇和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竟也轻而易举地松动了黎止的心防。
(三)
徐景然像个巨大的秘密。
黎止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靠什么养活自己。他游走在大街小巷涂鸦,面对家常便饭般的通缉,却总有办法全身而退。
他似乎天生就在流浪,像一阵风,从不为谁停留。
但是这阵风,现在好像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他总是神出鬼没,很热衷于逗自己,某次悄悄将折了的白蔷薇别在她的长发上。
这样的次数多了,黎止发觉他不是坏人,逐渐卸下心防,有时候也鼓起勇气和他聊聊天。
上次中断的涂鸦已经完成,墓碑上用鲜红的颜料写着“deutschland”(德国),触目惊心。
黎止问过他涂鸦的意义。
“friden und frieheit. (和平与自由。)”只有回答这个问题,徐景然的神情会难得严肃,接着是长久的缄默。
日复一日,黎止也终于租到合适的店铺。联系的店家仿佛知晓她的近况,租金只有同地段别的店铺的三分之一。
她原以为徐景然洒脱惯了,必不会甘愿待在一间小小的店铺里。可徐景然不假思索地点头时,她的心也有片刻的欢喜。
闲暇时候,黎止拿着金丝银珠现做起手工,灵巧的手指将精致的图案描绘得栩栩如生。
“你想不想试试?”黎止见徐景然看得专注,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
“我想做项链,蔷薇花。”于是她在图样上用了中式的流云纹,精巧典雅。
“送给心上人?”相处久了,黎止偶尔也调侃他。
“送你。”她回头,不期然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徐景然留在店铺帮忙,在她讲解不清的时候充当翻译。黎止知道他时常在深夜出门,清晨回来时带来一束新鲜的白蔷薇,插在前台的玻璃瓶里。
至于去做什么,她不得而知。
黎止从不看德国新闻,不知道柏林神秘的街头涂鸦师jean除了让警方咬牙切齿,还引起了艺术界的关注。
她的心落在别的事上。
“为什么这么说?”徐景然显然不懂她中国思维里的人情世故,饶有兴趣地看她。
“你会娶……娶不到妻子。”被他盯着,黎止莫名其妙地开始结巴,虽然不知道德国是不是也有相似的观念,她还是好心好意地科普了中国的观念,末了才回过神来。
——奇怪,她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做什么?
“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徐景然挑了挑眉。
“嗯。”黎止胡乱答应一声,借口给首饰抛光,从他身边跑开。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黎止赶紧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黎止啊黎止,人家都没开口说喜欢你呢,你怎么连让爸妈如何接受這个异国女婿都想好了啊。
(四)
人人都说在索尼福大街上有一家中国人经营的珠宝店,款式别致,价格也很公道。
黎止的设计将中西结合的平衡掌握得恰到好处,营业额蒸蒸日上。
可祸福参半,黎止的店铺很快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深夜悄无声息地撬开了锁,所幸她有将珠宝收进保险柜的习惯,清点时不过只丢失了几套样板而已。
出事的时候,徐景然虽和她打过招呼,却没说原因地消失了许多天。
德国警方的效率很高,迅速派人到店里做笔录。当初被街警追逐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黎止拉开店门时不免慌张。
对方高大英俊,可抬高帽檐,细碎的发下藏着的却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hallo,好久不见。”
徐景然期待在她眼里看见惊喜。
“你……怎么?”黎止反而往后倒退了两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发觉了黎止的异样,将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声张。
黎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泪水无声无息地往下掉,还越哭越凶。
在那之前,黎止微笑着应付了不少街坊邻居的安慰,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垮下来。
——谁都不知道她有多害怕,陌生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她却屏住呼吸,全身颤抖地缩在被子里。
徐景然让同行的警员都先离开,再三保证会带写好的笔录回去。
徐景然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自从听到黎止的话,他便到警队毛遂自荐,长官当他是开玩笑的流浪汉,随手将最危险的悬赏递给他,想让他知难而退。可他二话不说,与流窜的匪徒搏斗,最后破例通过考核。
黎止红着眼眶,听他接下来的话。
他看着黎止的脸上弥散开的红晕,比他最称心的颜料还要好看。
她将贴身带着的白蔷薇项链,郑重地放在他的手心。
——是当初半开玩笑让他制作的那条,经过她的修改,晶体璀璨,折射出柔和的光。
“你帮我戴上吧。”黎止的声音柔柔的,轻缓地让答案降落在他心上。
她怎么会忍心拒绝他呢?在德国成为警察并不容易,他眼眶的青黑和手腕上时显时隐的伤痕,都在无声地告诉她。
会不会就是她当初随口一提,这阵风才心甘情愿地为她停留在那里呢?
黎止顾忌过很多事,却又一件一件从心里排除,最后只剩下一句话。
——ich liebe dich.(我爱你。)她偷偷镌刻进花瓣里的心事。
但她也提出条件,有且只有一个。
“所有与你相关的事,都不要隐瞒我,好吗?”
(五)
徐景然将她说过的每个字都放在心上。
那天柏林下了一整夜的雪,黎止新招了员工看店,自己为找原料的供货商奔忙到很晚,却发现他落寞地坐在长阶上。
飞雪撞在他的衣领上,他任凭它们融化,像一座凝固的雕像。
于是她不顾天寒,在他身边坐下,听了个漫长的故事。
“我讨厌柏林。”徐景然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五岁时,母亲带他去东柏林的亲戚家,回来时却被通知戒严,和父亲相隔两方。接连几个偷跑者都成功翻越铁丝网,可父亲却被警察发觉,当场击毙。母亲没能经受住刺激,一头撞在墙上,鲜血横流。
“黎止,你知道吗?都是因为我。”他自嘲地勾了勾唇,眼里都是悲恸。
申请通关的审批手续需要几天时间。偏偏因为是他的生日,父亲心急如焚,冒险爬上铁丝网,想将生日蛋糕送到他手里。
蛋糕从天而降,在他面前摔个稀烂。
黎止想起自己五岁时,被父亲宠溺地抱在怀里,撒着娇想要橱窗里的洋娃娃。而他目睹双亲惨死,从此流落街头。
黎止第一次看见这样脆弱的他,颤抖的声音将伤口粗暴地撕开,血淋淋地摊在月光下。
她显然把自己代入了他的角色,眼里闪着疼惜的泪光。
他却没哭,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他疯了一样地将沾着血和土的蛋糕塞进嘴里,直到塞不下了以后号啕大哭。
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藏在城市里别人看不见的角落,舔舐痛苦的回忆。黎止的到来,推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到外面的世界来吧,她仿佛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这里有我陪你。
“你知道吗?我母亲和你一样,你的眼睛和她好像。”他阖着眼,像受伤的野兽,将头靠在黎止的肩上。
“我给你唱家乡的童谣吧。”黎止嗓音温软,让他恍惚中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六)
可是未来的路并不那么好走。
两个人的生活全是她一个人在操持,黎止被迫变得无所不能,无论是店铺选址,材料预算,还是日常开销。就算目前她的店铺经营得很好,可生意场上毕竟风云变幻,她不得不早作考量。
——如果徐景然能有稳定的收入,那她的焦虑会缓解很多。
他虽然因为黎止的话做了警察,可到底与自己的秉性格格不入,开春就主动请辞,继续游走在大街小巷,画他不值钱的涂鸦。
而他不肯卖画,一幅也不肯。他的画纸永远是墙。
黎止有时候也厌恶自己,张口闭口提的都是钱的事,可她没有办法。
徐景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坚持着他爱人的方式与世界和平的理想。他骑着租来的哈雷带她在马路上飞驰,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高速带来刺激感的确新鲜,但难以为继。
久而久之,徐景然的浪漫变成影响她做正事的负担。
“你别添乱了。”多数时候,推开他的都是黎止。
分店的审批迟迟不能下来,审批主管明示暗示想和她共进晚餐,她硬着头皮赴宴,被一杯接一杯高浓度的酒灌醉,意识模糊不清。
这时候徐景然出现了,不顾后果地大打出手。她理解他担心自己的安危,可回家以后的他開始质问,让站都站不稳的自己解释为什么出现在别的男人的桌上。
黎止终于爆发,字字诛心:“徐景然,我到底能指望你什么?”
徐景然冷着脸,一言不发。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吗?”僵持了一整晚,最后是徐景然从身后将她抱住,她又狠不下心不原谅他。
——是啊,他们明明那么用力地相爱着。
“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是个有钱人?”后来的他旁敲侧击地问,眼神晦暗不明。
更糟糕的是,他又开始无缘无故地就不见人影。这样的徐景然让她没有安全感,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徐景然习惯了自由自在,而她却渴望有个安定的家。像是某种征兆,颈上的白蔷薇项链也突然滑落,她明明用了最牢固的锁扣,却还是难逃断裂的命运。
所幸,黎止在事业上的进展还算顺利。分店的经营蒸蒸日上,越来越多的顾客慕名而来。
又一年的珠宝展览会,黎止如愿以偿地收到了德国商会的邀请函。
可她的这封信却是以商会主席的私人名义发出,莱恩·爱德华,请她先来家中做客。
(七)
会面定在柏林市郊的别墅,金碧辉煌。古老的族徽印在旗子上,彰显着贵族身份,她看了一会,觉得似曾相识。
头发花白的莱恩客套地寒暄了几句,赞赏了她年轻有为,接着话锋一转。
“黎小姐,你跟jean走得很近?”对方鹰般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
黎止陡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看见黎止面色大变,“黎小姐,你可真粗心,交往之前,应该先弄清楚对方的身份。
“黎小姐,那你应该也不知道,jean的婚期很近了吧。”莱恩将订婚的请柬递给她,照片上郎才女貌,黎止的心在瞬间坠入冰窖。
——原来他是打算结婚的,只不过新娘不是她。
事已至此,黎止还保留着最后的那份冷静。
黎止脚步虚浮地从别墅走出,昏昏沉沉地去赴宴,站在人群中,双脚仿佛被钉住,一步也动弹不得。
黎止看见了他。
那是她完全陌生的徐景然,西装革履,彬彬有礼地游走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之间,举手投足满是贵气。
——不是珍重地替她戴上白蔷薇项链的徐景然,不是再生气都会先哄她开心的徐景然。不是她的,徐景然。
黎止依旧不死心地相信另有隐情,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的解释。
“黎小姐不要太当真才好。”徐景然似乎早有准备,他得体地微笑着,站在她咫尺之遥的地方。
“那不过是我花了两个马克,从街边的流浪汉那里买来的故事。”提起他的过往,徐景然嗤笑了一声,眼里的奚落让她的心支离破碎。
紧接着,他温柔地替金发碧眼的未婚妻将碎发捋到耳后,转身离开。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怪不得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转换身份,怪不得他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尽情涂鸦,怪不得他,绝口不提要娶她为妻。
相比之下,她简直像天大的笑话。
“黎小姐,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莱恩的声音在她耳边噩梦般响起。
“请转告他,我输了。”黎止嘴上逞强,泪水却夺眶而出。
她一心想离开这里,连视作珍宝的项链从颈上滑落也浑然不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徐景然弯下腰,將断开的蔷薇花项链轻轻地捡了起来,放进了内侧的口袋里。
(八)
十年后。
四处都是断壁残垣,混杂着伤兵的哀号和儿童的哭叫,黎止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狱。
接待方把她当作那些有名的企业家,想做点慈善装饰门面,在总部和捐赠物资微笑合影即可,可黎止较真,接待方只好硬着头皮把她带到前线。
——离开徐景然之后的黎止,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珠宝事业上。
起初顺风顺水,之后却中了邪似的处处受到压制。她不得已放弃了柏林的原生产业,转到欧洲的其他地方。直到德国商会更换了主席,生意才渐渐回暖。
涂鸦的笔触,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谁的笔墨。
可是他不可能会在这里,他或许在巴黎,在米兰,或者任何一个国际化的都市,过着他养尊处优的生活。
黎止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思绪抽离。
“怎么少了一个?”营地里的军官按例欢迎援助者,看见明显的空位,负责人低声抱怨了两句。
身旁的人也纷纷附和,说他从不遵守纪律,经常独自就往封锁区去,早已见怪不怪。
正说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一身整齐的军装,炮火的洗礼让徐景然的轮廓更加成熟,却也明显消瘦了很多,但眼里燃烧着的光却越来越亮。
十年的时间,她强压下自己的情绪,逼迫自己投入工作,现在刻骨铭心的回忆又翻涌而来。
身边的人都识相地退开。
“你在这里?”黎止感慨万千。
“做自己喜欢的事。”他释然地笑。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当年的事。她不知这些年的他经历了什么,可似乎也与她无关。
就这样吧,千万个问题从黎止心间落潮般褪去。
“他们就是这样生活。”徐景然陪着黎止在安全的地方转了转,偶尔有孩子扬起脏兮兮的小脸期待地看他们。
黎止不忍心,摘下腕上的手镯想递给他们,却被徐景然制止。
“钱没有用。”徐景然从纸袋里拿出几个面包,孩子欢天喜地地抢过去,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我这样只救得了一时,你愿意提供帮助,真的再好不过。”黎止在他眼里看到由衷的谢意。
黎止没有说,她之所以会来做慈善,是因为徐景然当初的话埋下的种子。
临别时,她几分犹豫,还是说出了口:“好好照顾自己。”
他狠狠地伤她。可多少个魂牵梦萦的午夜,她的记忆都回到两人狂奔的柏林街道上,身边的景物在快速倒退,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湛蓝的眼睛,他的眼睛。
此后她借口捐助,多次来到这片土地,都不凑巧地与他擦肩而过。
她开始关注艺术新闻,知道涂鸦艺术家jean声名鹊起,在前线留下不少经典的反战涂鸦。
黎止想,真好,他终于如愿以偿。
(九)
徐景然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再见到黎止。
他的蔷薇花,已不是多瑙河畔那个害羞的姑娘了。她留着利落的短发,掌握着遍布欧洲的珠宝产业,独当一面。
故事的开始是怎样的。数十年走街串巷的他早就练就了敏感的听觉,不仅仅因为那双跟母亲相似的眼睛,还有她善良又柔软的心。
背后的过往也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父亲被开枪打死是叔父制造的阴谋,孤儿寡母是最好不过的傀儡,却没料到他母亲的性格也如此刚烈。
叔父试图用金钱弥补对他的亏欠。
他不屑,也不要,叔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做越界的事。
可是黎止出现了。她经营起店铺,对各式珠宝如数家珍,眼里流转的光华让他移不开目光。
徐景然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可他爱上她的时候,她就成了他的软肋。
珠宝设计是她心之所向,他不能毁了她。而这么多年来,德国商会又一直控制在叔父的手中。
他不擅于经营和她的关系,看着黎止眼里与日俱增的失望,心想不如送她最后一份礼物。
他答应叔父的交易,和素未谋面的贵族小姐订婚,活在叔父的掌控之下,叔父便不会为难黎止。
但他暗中在给维和组织递交志愿军的申请。叔父的手段无法渗透进军方,他知道叔父势必雷霆大怒,对黎止出手。可他每一天都在关注她的动向,确保她有能力应付时,他才抽身而退。
他这些年一直跟着维和军,从一个国家辗转到另一个国家,像幽灵一样在林立的墙面上创作涂鸦,将自由与和平传递到每个角落,让试图挑起争端的当地武装恨之入骨,甚至不惜重金悬赏他的性命。
休息的时候,同行的士兵从制服内里掏出爱人的相片,问他是否有心爱的姑娘。他沉默不语,白蔷薇干枯的花瓣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不需要照片,他的蔷薇花永远绽放在他的心里。
枪弹不长眼,身边的新战士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依旧我行我素,毫无惧色地潜伏在封锁区。
最后却也没能幸免于难。
那天他照例在封锁区的墙面涂鸦,棕色皮肤的少年在身后,试图读出墙面上的文字。他刚欣慰地笑,身后的闷响却让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他不假思索地護住少年,迫击炮巨大的轰鸣让他暂时失去了听觉。
烟消云散。怀中的少年安然无恙,他拼尽全力地大喊“快跑”,少年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迅速地朝安全地带跑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
少了半截的右臂,鲜血喷薄而出。他看着墙面上未完成的涂鸦,忍着剧痛将断臂抵在墙面上。
多好啊,他已不再需要工具。以骨肉作笔,用鲜血为色,将自己在人间的最后一幅作品完成。
最后他支撑不住了,仰面瘫倒在土地上,望着蓝天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像被扎破的气球,所有的力量都尽数流失。
——真遗憾啊,前线还有那么多空白的墙,他还没有画够。
——真遗憾啊,他再也见不到他的蔷薇花了。
他是孤家寡人,可是为了她,他第一次有了想活下去的欲望。
(十)
黎止最后收到的消息,说他擅自脱队,生死不明。
她推掉所有的工作来到战地,救援队反反复复地搜索,却依旧没有一星半点关于他的消息。
直到失踪转为死亡,直到她看见那堵几乎被炮弹炸毁的墙。
墙上的那副涂鸦她再熟悉不过,她将手掌贴在墙壁上,仿佛能触到他的心跳。
那是他们还美好的时候,她缠着徐景然要送一幅画给她。
“我只为你一人在纸上画过。”徐景然手起手落,娇艳的白蔷薇绽放在他的笔下。
“我呢?”黎止瞧了半天,没有看见自己的肖像,拉着他的手撒娇。
“在这里。”徐景然指了指自己的左胸,笑着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没人知道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黎止,为什么会对着半截土墙,默默流泪。
就像没有人知道,那幅画明明叫白蔷薇,为什么花朵的颜色却是暗红。
尾声
我带着白蔷薇,静默地来到黎止的墓碑前祭拜。
后来的后来。牺牲的jean,被大肆宣传成战地英雄。大家开始对他的作品趋之若鹜,却始终没能将目光放在,他拼上性命守护的和平上。
黎止在弥留之际和我说,这是徐景然送给人间的最后一份礼物,她要替他完成。
编辑/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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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在人间最美的四月里,盛开得无比娇艳。伴着花香,我遇见了一群令我感动的同人,这份感动来自一场活动。
那天,一位熟识的编辑部老师,给我发来“小学语文教学”公众号的推文:“2019-2020年度全国小语‘十大名师评选活动正式启动”。我仔细地阅读了活动的各项细则,发现自己刚好符合条件。报不报?我犹豫不决,倘若报名,就必须再次经历“投票”。想起人生之路,每次遇到投票活动,总要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去拉票,这种经历,我早已痛心疾首。不报,错失良机,必然会有所遗憾。于是,在朋友的鼓励下,我报名了。
不久,我便接到入围的消息了,几分欢喜,几分忧愁。很快,活动进入了第二环节——投票。说起投票,我喜欢给别人投票,因为“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为他人投上一票,虽说是微不足道的一票,却能助他一臂之力,何乐而不为呢?然而,当到自己也需要投票时,我却难以启齿。或许以我的性格真不适合参与这种带有投票的活动吧。投票的第一天我为难了,看着自己的活动页面,我心想:倘若我号召亲朋好友们都来投票,就如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沽名钓誉,哗众取宠,张扬自己,这是一件多么难为情的事啊!但是看着别人的票数不断飙升,我该如何是好呢?是前进还是后退?我是不是应该放弃?可是,船已经到半路,退不回来,已经骑虎难下了。我一筹莫展,手足无措,心理有点儿崩溃了。怎么办?我究竟应该怎么办?看着那可怜的数字有种“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感觉。
我战战兢兢地把活动链接发给了教科室主任陈顺珍老师,陈老师看到后立刻鼓励我:“这是好事,赶快发到群里让老师给你投票。”“可是这多不好意思啊,你说学校帮忙投票,老师们会不会笑我呢?”“不会啊,我来发动。”于是,在陈老师的帮助下,我们的教师群便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请为李老师投票”的热潮。
我又把活动链接发到几个群,群里的朋友们也立刻投起来。“已投”“已投”“已投”此起彼伏……看到自己的票数不断增加,我的愁绪渐渐舒展开。与此同时,我发现“福建省小语教学专业委员会”和“福建小语”群投票热情极其高,不过,不是给我投的,而是给和我一起参加这次活动的福州市钱塘小学教育集团湖前校区的梁副校长投的。看了梁老师的资料,我自愧不如,编辑了一段拉票的信息,编了又删,删了又编,行着,最后便鼓起勇气与小语界德高望重的金教授一番交流,金教授得知我也参与,毫不犹豫地在群里不断呼吁老师们给我投票。在金教授的鼓動下,我的票数噌噌直上,这些数字饱含着金教授对年轻老师们无尽的关爱。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会让人铭记,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凡来尘往,莫不如此。在这蔷薇花开的季节里,经历一场醉美的邂逅,足以芳香韶华。
责任编辑: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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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善变的女孩,刚才还是笑意盈盈,转眼已是怒气冲冲,经常接到各种投诉电话的父母常叹着气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而她呢?朝父母一瞪眼,转身不见了人影。
一天她的表姐来做客,临走时给了她一颗种子,嘱咐她把种子种在花盆里,每天浇水精心培育。“希望你能看到它开的花,那花呀,很美很美。”说完表姐就回家了。可这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呢?它的花真的是很美的吗?表姐的神色似乎不相信我能看到开花的那一天,我到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看到!
于是她清洗了家中的花盆,小心翼翼地把那颗种子种了下去。几天过后,那颗种子终于发芽了,那嫩绿的小苗脆生生的,十分可爱。她的心满满都是欣喜,为了亲眼目睹着种子的萌发,她课余时间全用在照料那个花盆和那棵不知名的种子上了,一放学就立即奔跑回家,顽皮捣蛋的次数由此少了许多。
有一回梦里,她似乎看见花开了,亮亮的,闪闪的,她走上前去,想出摸一摸花瓣,可能花却说,走开走开,我不喜欢你,你太任性太顽皮了,你会弄伤我的!她一下就惊醒了,醒来后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家的阳台上还有很多花,抚媚的山茶,娇嫩的玫瑰,圣洁的百合,甚至还有雍容华贵的牡丹,那小苗显得不起眼,但女孩丝毫也不介意,她每天给它浇水,有时还会用手轻轻地抚摸嫩叶,会和她细细交流,目光温柔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苗已经长成十厘米高了,披一身绿装,在风中摇曳生姿。她的父母惊讶的发现他们的女儿不再那么暴怒无常,乱发脾气,不再与别人打架被投诉,不再拖欠作业,不再天天守着电脑玩得天昏地暗了,而是一有时间,就在花盆前痴痴地看着,或者是在桌前伏案奋笔疾书着。
那棵植物开花时她正好小学毕业,那天她以全班第一的成绩代表全校毕业生参加了学校的毕业典礼,大家惊异于这个女孩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她知道那是因为小苗给予了她极大的帮助。
蔷薇花开,真的很美很美。她长大了,长大的她再也不是小孩子了。收起毕业证书,她知道新的一季即将开始,新的征程就在脚下,迈开步子走吧!
蔷薇篇五
某个阳光变幻的清晨,淡蓝的天空下飞着几只流浪的鸟,温暖的风迎着面吹来,夹杂着缕缕清香,逆着风向走去,周围是暗淡的砖红色石墙,脚下踏着青砖铺成的甬道。高高的石墙使这唯一的空间变得昏暗。用手扶着这带有沧桑气息的石墙走向另一头光亮的出口,阳光变得明媚起来。在那锈迹斑斑的绿漆铁栏杆上,浮着我最喜爱的蔷薇花,勾起我心里最唯美的回忆,那段永远珍藏在心里的友谊。
记得在那片艳阳天下,我和你在蔷薇花墙边玩闹着,转眼一看现在我们俩却奔向了两边。我在二中,你在一中。安静的坐在教室里,回忆着我们那段美好的时光,转头看窗外一米阳光泻下,在我的身上流淌着,在玻璃间旋绕着,给人一种时光交错的错觉,触动了我的思绪,泛起心里的涟漪。
那时墙边的蔷薇花还是一簇一簇紧挨着的,就像6月份之前你还拉起我的手一起爬上屋顶,天真的约定我们。我们一起谈笑着,笑声荡漾得很远很远。我们向彼此述说着自己的心情故事,倾听对方的内心世界。那是我是多么地快乐。
现在我是多么地怀念。看蔷薇花也有了丝丝湮湮。在二中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快的让我无暇再顾及过往了。可有时在阴雨天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你总会突然间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间。我多么怀念,你总会在我学习受挫时鼓励我,会在刮着寒风的冬天撑伞走在我的前面,会在我难过时说一大把安慰人的话语,在寝室会在我哭了的时候用你自己折的扇子给我扇风。总是一些小小的细微的动作,给我一颗快溢出来的感动的心。
蔷薇篇六
;下午晚些时候的微风已经有了凉意。院子里的老式俄罗斯黄房子,有厚重的木头楼梯,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声响,很深邃,也很沉实。房子旁边有些歪斜的木桌吃力地撑住孱弱的身子,好几年来,它在风雨中,在人们的围绕中慢慢老去,旁边一个破旧的老式沙发,落满了灰尘,两个木头墩子,凹陷的表面,还盛着清亮的雨水。是的,雨刚刚下过,天又凉得深了一些。
周小麦带着她那寡言少语的丈夫来到这里,简单收拾之后,挂上了蔷薇旅馆的牌子,低调又安静,虽然有时这些蔷薇花也会爬到木篱笆上,但是它们从不光芒四射,从不大声说话。小麦喜欢蔷薇花,就自己栽种。她种得随意,不拘泥,由着性子,随着心。在周小麦的心里面,花香是不能规规矩矩的,也没这个必要。她悉心地照料这些花,但是也不刻意,不强求,要开就开,不开就那样慢慢等着,反正早晚都会开,即使真的不开,也一定是有心事,机缘没到而已。
周小麦经营旅馆也和别人不一样。不和客人太多周旋,也不太多客套,一切都是最简单的。她也坚信,简单的才最真实。入秋后生意冷清,很少有人走进院子,旅馆里又空出了三个房间。靠走廊最深处,向左拐角的那一间是最大的屋子,和其他房间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显得与众不同。这间屋子有最明亮的窗子,有书柜,摆满了俄罗斯文学名著,屋子中央,又有一张画案,铺着画毡,桌子的一端放着笔架,几支毛笔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周小麦喜欢这间屋子,没有客人时,她就自己在这个屋子里,把纸铺在桌子上,开始画画。她只画蔷薇,用中国的水墨,虽然很难驾驭,很难呈现,但是她始终坚持,每天如此,渐渐地,纸上的花和院子里绽放的花朵也有了几分神似。每当周小麦画画时,她的丈夫就坐在院子里的木头桌子旁,沏一壶茉莉花茶,慢慢地喝。周小麦的丈夫姓辛,小麦从没喊过他的名字,只喊他哥。
小麦和她的男人已经在一起有近十年的光景了。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小麦虽然从乡下来,但是长得俊俏,又有画画的天赋,算是美女,也是才女。姓辛的男人老实,平庸,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他厚道,善良又老实。在小麦被城里的男人伤害后,始终默默地守护着,照顾着,不造次,不冒昧。小麦答应嫁给他之前,他们曾有简短的对话。他说,小麦,你太苦了,跟我吧,我不让你遭罪。小麦说,我不爱你,怎么嫁?他说,我不知道啥叫爱,那东西不靠谱。我只能保证你不受苦,不受累,安稳过一辈子。小麦说,我很早就没爹了,我得养我妈,还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妹妹。他说,我来养吧,你养不动他们。小麦说,如果我嫁给你,那我这辈子都叫你哥行不行。他点点头,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存折,递给她,说,归你管,随你怎么花。
年岁越大,小麦和她丈夫话越少。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旅馆里,用在画画上。他也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帮着送水、订餐,有时也帮着洗洗床单,收拾收拾房间。闲着的时候,他就坐在院子里喝茶,很烫的茶。她在楼上画画。他有时抬起头,凝望二楼上靠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有时,她也站在窗前,往下看着自己的院子,看着那些花。日子就这样安静地一天天地过,波澜不惊,连尘埃都不曾惊动。旅馆的生意渐渐冷清,是因为旅游旺季已经过去了。小麦看她的丈夫每天都很沉闷,话越来越少,就让他出去转转,去江边散散步,或是去批发市场买点日常用品。小麦怕他憋出病来。中秋后的一天,小麦又故意说旅馆需要买日常用品了,让他去批发市场买些回来,她还多给他拿了二百块钱,说,哥,天要凉了,你买双厚点的运动鞋,穿着舒坦,也不用担心着凉。他点点头,接过钱,揣在兜里,就出去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旅馆里来了一个客人,高高的个子,戴着镶金边的近视镜,斯斯文文的一个男人。他一身黑色衣装,黑色的行李箱有些破旧,白色衬衣的领子有些污渍,好几天没有换洗过的样子。小麦在吧台里面,介绍现有的房间,不时打量这个男人,看起来是有点文化,不轻浮,也不戏谑,说话条理清楚,欲求明确——他要一间最大的房子,还要靠边的,他说他喜欢安静,不想被打扰。小麦想了想,现在就自己画画的那间房是大的,可以满足他的要求,但是若租给他,自己画画就没地方了。小麦心里是不想租掉这间房的。但是,眼前的客人,说了一句话,让她改变了主意,他说,如果有就帮我串出来一间吧,我想看看书,写写东西,住一段时间。小麦点点头,说,行,那就给你吧。小麦在前边带路,男人跟在后面,上楼,推开房间门,把客人让进去,小麦嘱咐说,屋子里的书可以看,不能错放位置,一定放回原位。另外,画案上的画,可以看,不能弄坏,更不能弄脏。男人说,好的,请放心,这已经非常感谢了。
小麦又嘱咐了几句,然后下楼,忙着自己的事。院子里的一些植物已经开始凋敝了,叶子泛黄,花也一朵一朵地老掉了,低头了。看来秋天已经挡不住了,小麦心里想。她不喜欢秋天的悲凉,冬天的冰冷。她喜欢春天和夏天,种下希望,在夏天盛大地绽放,一切都是蓬勃的,鲜活的,这样多好啊!可是现在,秋天又来了,紧接着就是冰天雪地,寒意无所不在的北方严冬,让人不寒而栗。想到这,小麦不禁打了个寒噤,再看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哥还没回来,按理说早该到家了,今天是怎么了?小麦心里惦记,打他手机,手机却在吧台的抽屉里响了起来。他没带手机,这不意外,一个平时没朋友的人,手机用处不大。小麦心里有点乱,用食指敲着吧台的桌面,发出急促清脆的响声。这时,楼上的客人走下来,他换了一身运动服,显得很轻松的样子,比刚刚来的时候多了几分活力。客人走到小麦跟前,要了一箱矿泉水,要了毛巾和香皂,还有一瓶沐浴露,一包纸巾,悉数点好,付了款。小麦要帮拿上去,却被男人制止了。他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拿就行,转身的时候,他又问,案子上的画是你画的?小麦点点头。他又说,画得不错,有点功力,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小麦苦笑了一下,说,谢谢,您抬举了。男人感觉小麦不太想和他说话,就知趣地往楼上走,在楼梯拐角处,他又俯身向下,对小麦说,我能借用你的画案吗?我也想练练笔,放心,筆墨纸我自己都带了。小麦这时仰头看看站在高处的男人,心里想,他也会画?既然会,那就画吧,人家是客人,何必那么小气呢?小麦于是说,行,你画吧。男人进了房间。小麦继续等自己的男人。
刚刚来的客人姓洪名泽,职业是大学老师。这是小麦给他登记时看到的,这让小麦多了一份格外的敬意和信任。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开了这么久的旅馆,见过各种行业的人,教师工作并不稀奇,可能是因为洪泽说他会画画,让小麦心生敬意,引为同道吧。很久以来,她一直是临名家画作,很少和画家交流,不得不说这是个缺憾,也是进步很慢的原因。小麦清楚这一点,但是每天在旅馆,很少出去和人交流,再说,她也很少认识专业的画家,当年艺考班的同学要么不联系了,要么都改了行。这年头,谁还在坚持自己的梦想,并且在追逐的过程中甘于清贫呢?小麦知道自己算一个,但是她对自己不满意,她的成长太慢了,这样画下去,她是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的。小麦正愣神儿的工夫,小吧台的电话响了。她赶紧接起来,电话那边是陌生的声音,直接又生硬,周小麦吗?她说,我是。那边又说,辛国庆是你丈夫吗?她心里有点慌,很少听到丈夫的大名,甚至她都忘记了,她赶紧回答,是的,他是。听到肯定的回答,电话那端又说,那你抓紧到骨伤科医院来一趟,你丈夫出车祸了,腿部严重受伤。放下电话,小麦赶紧跑上楼,急急地敲洪泽的房门。洪泽开门,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洪先生,你帮我照看一下旅馆好吗?在一楼吧台帮我看着,我去趟医院,我丈夫出车祸了。说完,她转身就往楼下跑,截了一台出租车,直接奔骨伤科医院。
辛国庆被车撞了,他办完事后自己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过横道的时候被一辆疾驰的汽车撞断了腿。小麦一直守护在丈夫的身边,等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小麦在身边,泪水簌簌地流下来。小麦抓住他的手,说,哥,没事的,医生说了,除了腿撞坏了,其他地方都没事,放心吧。说完,小麦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又喂他喝了几口温开水。事发突然,小麦什么都没准备,临时用一次性水杯接了点医院的水。等我一会儿回家去取你的茉莉花茶,我给你沏茶喝。小麦说。不用了,都这样了就不喝茶了,给你添麻烦了。他很沮丧。突然他又好像想起什么,要支撑着坐起来,小麦赶紧按住,说,哥,你要啥,我给你拿。他说,小麦,哥给你买鞋了,鞋呢?可别丢了啊。小麦赶紧说,哥,鞋在这呢。小麦又哭了。
小麦悉心照料着她的丈夫,每天回一次旅馆,把一切收拾妥当,再跑回医院。更多的时候,小麦把旅馆委托给洪泽,帮照看一下。小麦对洪泽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小麦还说,洪先生,给您添麻烦了,住宿费我们就不收了,旅馆也要有人照应。洪泽摆摆手说,老板娘,那就不必了,我照常付钱。两个人谦让,但是没结果。洪泽乐于这份清净,旅馆现在就剩他这一个客人,每天在院子里散散步,看看花,更多的时间他画画。洪泽画的是山水,清一色的黑白水墨,如烟如履,有墨有骨,既守住了传统,还要新的探索。在小麦这半个行家看来,洪泽绝对是优秀的画家。周六下午,小麦安顿好丈夫,赶紧回到旅馆去照顾生意,收拾房间。她回去的时候,洪泽正在房间里画画,小麦把一兜水果放在案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直到洪泽处理好山体的皴笔部分,才放下画笔,回头看看小麦。小麦赶紧说,洪先生,这是我给您买的水果,您帮我们看家,真是太感谢了。洪泽微微一笑,对小麦说,老板娘,你看这张画怎么样?小麦不敢妄加评论,连声说好。洪泽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老板娘只说好,不提意见,亏你还是行家。小麦赶紧说,不敢不敢,我不是行家,我是爱好者,还需要您指点。小麦铺好纸,请洪泽亲自示范,画了一张,小麦沉浸其中,感觉十分受益。
洪泽一个人在旅馆吃饭,小麦做了地三鲜、锅包肉、家常炖菜和一个蘸酱菜。洪泽吃得很好,自己还喝了两瓶啤酒,就在院子里,就着黄昏时的夕晖,吹着初秋的微风,感受着这个异域风情的城市与众不同的风情。他的脑海里也常常浮现这个年轻的老板娘的样子。她为什么没有去美院读书,走专业道路?她为什么管她的丈夫叫哥?她为什么以如此之高的天赋甘愿守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洪泽的心里反复出现这些疑问。他刚刚住进这里几天,并没有和小麦有多少接触,除了刚刚亲自教她学画,他们还没有深度的交流。但是,他依然能感觉到,小麦的心中还活着另一个人,一个被包裹和隐藏起来的自己。
小麦往返于旅馆与医院之间,十分疲惫。她对丈夫悉心照料,没有半点马虎。对旅馆,对画画,她也一直放在心上。一生中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她都要放在心口。这天,她安顿好丈夫,夜深时才回到旅馆,静悄悄的,一楼的灯都关掉了,只有二楼走廊里的灯还亮着。原先住一楼的两伙顾客退房之后,一直没有收拾,小麦赶紧打开灯,把床单和被罩换下来,还从里到外把房间收拾了一遍。就在小麦躬身换新床单时,洪泽从二楼走下来,他先是咳嗽了一声,看小麦站起身,才走进来。他是怕吓到小麦,毕竟是大半夜的。小麦看看洪泽,洪泽也看看她,两个人都微笑了一下。小麦说,洪老师,你咋还不休息?洪泽把被罩递给小麦,帮她抻着被子,把被罩套好,小麦一边叠被子,一边听洪泽说话。洪泽问小麦,书架上的书你都看过吗?小麦点点头,说,算是吧,断断续续地看,有的快忘了。真不错,洪泽说,这些书都很好,俄罗斯白银时代的文学滋养了一代中国作家和诗人,尤其是你们东北人,俄罗斯文学情结更深一些。不仅是文化,油画也同样如此,是受了前苏联画家的影响,特别是我们刚建国不久,俄罗斯还派来两位大师级的画家,在北京开班教学,培养了很多优秀的中国油画家。小麦认真地听,虽然手中还不停地干活。等洪泽说完,这房间她也收拾好了。洪泽提议要到外面院子里坐会儿,小麦嘱咐他多穿一件外套,毕竟是秋天了,晚上还是很凉。
洪泽和小麦在木桌旁對坐。小麦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是用开水沏的。夜色很美,花香还丝丝缕缕,尽管蔷薇已经凋谢,但是残香依旧,尤其是月光盈盈,照亮了院子里凋败的植物,也照亮了木栅栏上斑驳的油漆和屋顶上竖起的尖顶。黄白相间的墙壁此刻又增加了几分神秘,月色弥漫其中,微微地起伏和流动着莫名的忧伤。屋檐下的风铃偶尔会发出清脆而纤细的丁当声,好似命运的某种提醒,也像暗示。小麦和洪泽此刻都在享受着这份静谧,偶尔会相互注视对方的眼睛,又赶紧错过去。自从洪泽住进旅馆以来,小麦虽然在旅馆和医院间往返,极度的劳累,但还是挤出休息时间跟洪泽学画,她的进步很快,解决了好几个以前没有意识到,但是很严重的问题。用洪泽的话说小麦现在已经很“专业”了,如果再多写写生,那就更好了。小麦也答应过洪泽,等她哥回来,她就挤出一天时间,带他去太阳岛写生,或是去河口湿地,总之哪里都好,也算是她这个学生回报老师的点拨和指教。此刻,在月光下,静谧的院落里,两个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或是回忆旧时光里的点点滴滴。夜越来越深了。小麦有点冷,但是没有睡意。洪泽脱掉自己的上衣,递给小麦。小麦拒绝了。洪泽站起身,转到小麦身后,给她披上,这一次小麦没有拒绝。洪泽给小麦披衣服的手似乎在她的肩头停留了一下,只是一瞬间,指尖稍稍用力,很快又拿开了。小麦也感觉到了,似乎又没有。她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很快又复归平静。
小麦珍惜和洪泽学画的时间,虽然她不断地在内心告诫自己,仅仅是学画,不能有别的,尽管洪泽儒雅又有才学,温情款款,常常让小麦魂不守舍,但她还是假装冷静,毫无感觉。小麦自己心里清楚,洪泽就是她喜欢的那类男人,就是她爱的对象,而他们之间的交流,也更内心,是精神的,是灵魂的。这么多年以来,小麦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但是她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小麦又从医院回来,做着每天例行的活计。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上楼,来到洪泽的房间。洪泽还没起来,小麦赶紧出去,让他穿好衣服。洪泽胡乱地把衣服穿好,喊小麦进来。洪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上起了火泡,好像病了。小麦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儿,好像感冒了,似乎是在发烧。小麦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小麦说,你等著,我去给你买药。洪泽喊住了小麦,告诉她没事儿,煮点白茶喝就好了。洪泽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出白茶,放在蒸煮壶里,加了水,煮茶。小麦让他快点躺下休息,洪泽却说不用,还是画画吧,时间太宝贵了。小麦拧不过他,两人伏案做画。小麦又画了一只鸟,很迷茫的眼神,也很忧伤的神情。洪泽改了几笔,又添了一只鸟。小麦看着洪泽,两人四目相对。洪泽放下笔,微微站起身,从侧面抱住了她。
小麦的丈夫终于出院了。回到旅馆之后,他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始终笑容满面。对于这个老实人来说,这里才是他最安神静心的地方。只有在这里,小麦才不会离开他的视线。安顿妥当之后,洪泽也来看他,小麦介绍说,这是来自南方的画家洪老师,是来采风写生的。她还告诉丈夫,他住院的这段时间,是洪老师帮着照看旅馆,费了不少心。两个人握手,洪泽说了几句祝福早日康复的客气话,又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小麦依旧悉心地照料丈夫,甚至比从前更加细致,温情。洪泽还在自己的房间画画,看书,偶尔去院子里喝茶,散步。国庆节期间,小麦和洪泽一起把她丈夫抬扶到院子里,晒太阳,喝茶。小麦把丈夫放在一个宽大的沙发上,这是专门为他添置的,可以半躺半卧,然后又把椅子用棉被铺上,把他的腿托在上面,很舒服,很惬意。小麦为丈夫做好这一切,就进屋收拾房间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洪泽和他,两个人相视,都很客气地点点头。他先开了口,对洪泽说,洪老师,谢谢你,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帮这么多忙。洪泽帮他倒了杯茶,递给他,说,别客气,力所能及的事。您什么时候回南方啊?他问。洪泽说,还没定,应该快了吧。他哦了一声,算是答应,又自言自语地说,天快冷了,日子又难熬了。
洪泽回自己的房间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小麦的丈夫一个人,吹着初秋的风,看着满地的落叶,看着街道上稀疏的行人,半晌的工夫,他感觉困倦了,就闭上眼睛。他脑海里一遍遍地闪过着这个高大帅气又温文儒雅的洪老师,有种莫名的感觉,转瞬又什么都没有了。小麦收拾妥当,给洪泽的房间送了一盘水果。她把水果放在画案上,为他扒了一个桔子,递到他面前。洪泽没有接过桔子而是一把抱住了小麦,说,你答应我一起去写生,然后我就离开这里。小麦说行,明天就去写生。
午饭的时候,小麦在桌子上摆好了饭菜,还给丈夫用黄瓜籽粉沏了一杯水,这是她听老辈人说的,黄瓜籽对骨病治疗有很好的效果,她就每天为他泡一杯,让他喝。把洪老师也喊来吧,他说,一起吃,人家没少帮咱们,多双筷子的事。小麦犹豫了一下,转身去楼上喊洪泽,不一会儿洪泽下来,坐在桌边,三人共进午餐。吃饭的时候,洪泽和小麦谁都没有说话。反倒是他,一反常态地滔滔不绝,讲早年的大工厂里的那些趣事。洪泽偶尔插一句,故作感兴趣的样子。小麦感觉这顿饭如此漫长,好像永远都吃不完的样子。
下午,洪泽出去了,没和小麦打招呼,也没说去哪。小麦坐在吧台里看书,不时望向院外,心想,洪泽去哪了?会不会一去不返?不能啊,他的行李还在这,东西也没收拾。他能去哪呢?小麦的丈夫一直在睡觉。小麦去房间里看了两次,他好像睡得很实,连小麦给他盖被子也不知道。临近黄昏的时候,洪泽终于回来了。小麦赶紧迎出去,问他去哪了,洪泽微笑着回答说,去买了点东西,给你和你哥。小麦这时才看见,洪泽买了不少东西,宣纸、画画颜料。让小麦意外的是,他还买了一副双拐。你咋买这个?小麦问。洪泽说,是给你哥买的,他用这个方便,你也能省很多力气。小麦默默接过东西,拿到房间里。洪泽说,我累了,休息了,就不和你吃晚饭了。洪泽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小麦和她丈夫躺在各自的床上,房间很静,似乎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没睡,但是却紧紧闭着眼睛。小麦想和他说话,又放弃了。但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他努力地动了一下身子,把头朝向小麦。小麦赶紧坐起来,问他要什么,他说不要啥,就是说说话。小麦说,你说吧,我在呢,哥。他说,小麦,谢谢洪老师送的双拐,也谢谢他教你画画。小麦说,知道了,会感谢的。他不说话了,小麦却还在等着。她知道,他有心事。小麦起来,坐到他床边来,给他揉另一只腿。哥,明天我陪洪老师去写生,我把吃的什么都给你安排好。行吗?小麦轻声地问。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抓住了小麦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小麦感到手有点疼,但她没有抽回。小麦还看见他的眼角,有一滴清亮的泪水,在夜色中闪烁着光亮。他松开自己的手,把脸埋在枕头里,说,小麦,带件厚点的衣服,别凉着,画完就早点回来。小麦点点头,小声地说,记住了,哥,我会按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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